星陨刀太过沉重,要是系在腰带上,腰带立即崩断。更别提插在上面了。可要背到背后,又不利于拔刀。刘毅只好将它拿在手里。
温严邀请他喝茶,他欣然答应。
“刘兄,不瞒你说。家父铸剑不成而铸成了刀,引以为平生之奇耻大辱。所以星陨刀的来历,还请刘兄保密。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刘毅自然是满口答应,道:“这个你放心。”
两人聊了一会儿,刘毅想起杨山,就问:“那位冬瓜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温严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道:“冬瓜小姐究竟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丐帮的,杨长老是她的长辈。”
“杨长老?”
“就是杨山。他是丐帮的八袋长老。”
刘毅回忆了下,杨山身上确实背着八个口袋,又问:“你跟冬瓜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温严笑道:“那天我刚出门,在路上遇到一个小叫花子,问我要茶吃。我就带她回了山庄。”
“我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冬瓜。我忍不住说女孩子哪有叫这名字的?她却反问我冬瓜既可以炒菜,还可以做汤,有什么不好?”
“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想招待她吃顿便饭,她拒绝了。喝完茶,道了声谢,就走了。”
他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已不见,叹道:“我本来没把这当一回事,可是几天之后,杨长老却来找我,喝问冬瓜小姐的下落。我委实不知,就向他解释,他却不听。”
“那之后他又找了我很多次,我实在是不胜其扰。要不是你,他还不知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真是……唉……”
刘毅知道杨山虽是丐帮的八袋长老,温严却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之所以拿他没有办法,只因温严与人为善,不愿妄起纷争。心里不自禁地有些好笑的同时,对温严的人品更有了深刻的认识。
只听温严叹了口气,担心地道:“自从杨长老第一次来找我,我就派人到处去找冬瓜小姐,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别说杨长老,就连我都甚是忧心。”
刘毅想了想,道:“冬瓜小姐是杭州本地人么?”
温严不确定地道:“应该是吧?我对她的了解也不多。但丐帮的总舵是在这边,杨长老也常年在这边活动。”
刘毅点了点头。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刘毅便即告辞。临走时温严笑道:“我刚才听杨长老说,刘兄是海沙帮的副帮主。贵帮想必有自己的铁匠,但要用得着我的话,尽管开口。”
刘毅道谢离去。
从御剑阁出来,刘毅在街上闲晃。
右手握着八十多斤重的星陨刀,令他走路时的身形微显滞涩,然而只要用上内力就没问题。
日刚西斜,天色尚早,还没到去神刀堂打探消息的时候。
所以他决定去醉仙楼喝酒。
因为醉仙楼是酒楼,酒楼的江湖中人最多,消息也最灵通。
没事多去酒楼,总会碰到惊喜。
这是展风教给他的。
他走进醉仙楼,想着去三楼看看。
他虽然能上四楼,但四楼的人太少。人太少的话,消息也不会多。
所以在他想来,三楼是更好的选择。
但他走到二楼就停住了。
只因他听到有人在说:“那家伙就是天魔教四大凶徒之一的酒徒?”
另一个人肯定地道:“我看过他的画像,是他不会错。”
那人嗤笑道:“看他醉的那样,什么四大凶徒,一个醉鬼而已。”
另一个人也冷笑道:“就他现在这副样子,别说咱们,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娃娃,拿着把菜刀,也能把他剁了。”
那人“嘶”地吸了口气,提议道:“要不……”
另一个人倒是与他心意相通,低声道:“你是说……”
刘毅听到这里,就改变了主意,走向二楼的入口。
他想看看四大凶徒的酒徒是个什么人物。
守门的力士见他过来,什么也没问,朝他欠了欠身,就让他进去了。
他一进去,就看见有两人站起身来,正走向靠窗的一张桌子。
那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刘毅一见之下,立即觉得与酒徒这个称号相比,无疑还是酒鬼这个称号更适合此人。
青年此时一张脸已喝得红如猴子屁股,衣襟也敞开了,露出几乎和他的脸一样红的胸膛,却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倒酒。
酒液顺着嘴角流过下巴,流过脖子,流到他的衣服里,他也满不在乎。
那两个人一个腰带上系着柄单钩,一个背上背着支铁锏,系单钩的那人走到青年跟前,大声问道:“你就是天魔教四大凶徒里面的酒徒杜康生,是不是?”
杜康生刚倒空了一个酒坛子,又举起另一个酒坛,根本没空理他。
背铁锏的那人怒道:“爷们跟你说话,你敢不答?”
杜康生仰着脸,张大嘴,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飞速地瞟了二人一眼。
就一眼。
然后就懒得再看,好像这两个人根本不值得他看。
二人大怒,单钩就往杜康生脖子上勾去,铁锏则打向他的脑袋。
两件兵器下的都是杀手。
杜康生还在不慌不忙地喝他的酒。
刘毅则在不慌不忙地往那走。
等杜康生把那一坛酒喝完,单钩和铁锏离他还有半尺。
不是单钩和铁锏太慢,而是他喝酒太快。
事实上那两个人出手带风,迅捷沉稳,兼而有之,已是江湖上排得着号的好手。
只可惜他们选错了对手,也选错了出手的时机。
想要趁人之危的人,往往非但达不到目的,还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杜康生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他手里的那个酒坛忽然就出现在了使单钩的那人头上。
酒坛落下,遍地开花。
和酒坛一起开花的还有脑袋。
杜康生突然打了个酒嗝,正对着使铁锏的那人的脸。
那人眉头皱起,脸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
然后他的头也开花了。
杜康生重又拎起一只酒坛,重又往嘴里倒酒。
这时刘毅正好走过来,踢了踢地上二人,发现他们都没有死。
“只是开了瓢而已么?”他喃喃自语了句,就在杜康生对面坐下。
杜康生还是一面往嘴里倒酒,一面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但这次杜康生瞟了一眼之后,竟然紧接着又瞟了一眼。
然后他就把酒坛放下了。
“刘毅?”杜康生抱着酒坛,沉声问道。
“正是。”刘毅点点头,给自己倒了碗酒。
“海沙帮副帮主?”
“是我。”刘毅举碗要喝。
“把酒放下。”杜康生怒道,“谁准你喝我的酒了?”
刘毅轻轻地晃了晃碗中酒,淡淡地道:“酒放在这,不是给人喝的么?”
杜康生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买酒需要银子?”
刘毅戏谑地望着他道:“堂堂四大凶徒之一,怎么会如此小气?”
杜康生摆了摆手道:“废话少说,赶紧走。我这不欢迎你。”
刘毅果真没说废话,却也没走,而是仰脖把那碗酒干了。
“好教你得知,我用不着你欢迎。这酒我喝定了。”
杜康生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手腕一甩,一只硕大的酒坛挟风雷之势轰向刘毅的脑袋。
这只酒坛上附加的内力之强,刘毅用细雪刀是万万不敢去斩的,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其斩断。
一旦斩不断,细雪刀就毁了。
但他如今用的是星陨刀,星陨刀没有这个顾忌。
它就算砍不断别的东西,也绝没有任何东西能毁掉它!
于是刘毅拔刀,斩击。
嗵!
酒坛碎片如炮弹般四处飞散,打在墙上,就钉进墙上,打在地板,就钉进地板。
甚至有四五片飞向杜康生,却没一片飞向刘毅。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一招却是刘毅赢了。
杜康生取过一只酒坛,将飞向自己的破片尽数当下,皱眉道:“你那什么怪刀?”
“此刀名为星陨。”刘毅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样?”
杜康生撇撇嘴:“难看死了,除了结实点外,一无是处。”
刘毅哼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碗酒。
杜康生眉头越皱越紧,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口渴,想喝酒而已。”
“刚才那一招我没尽全力,你可别以为我就怕了你。”
“你当然不会怕我,我也没想让你怕我。”刘毅呵呵笑道,“我只是想喝酒而已。”
他说的是实话,他来醉仙楼本就是为了喝酒。
“我看你只是想喝我的酒。”
“没错。”
“哼。你就喝吧。小心别醉死。”杜康生似乎觉得还是喝酒要紧,竟然就这样妥协了。
刘毅却似乎对他的表现有些不太满意,想了一想,忽然提议道:“咱们来比一比?”
杜康生眼睛一亮,面色却沉了下来。他指了指自己:“你要和我拼酒?你敢和我拼酒?”
“提出拼酒的人可是我。”刘毅冷冷地道,“莫非你喝的酒太多,耳朵已聋了?”
杜康生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猛然大叫:“酒来!”
二十个酒坛被搬了上来,每个都有人的脑袋那么大。
酒坛里装的都是关外白酒,上好的关外白酒。
这种酒在杭州很少,喝的人也少。
因为它太烈。
但这种酒却是杜康生的最爱。
他瞪了刘毅一眼,砰地拍掉封泥,举起酒坛就往嘴里灌。
喉结上下滚动,不到十息过后,酒坛就已空了。
刘毅还从未见过能把酒喝得这么痛快的人,不禁赞了声:“好!”
杜康生哼道:“该你了!”
刘毅微一思忖,打开一只酒坛,将其平放桌上,然后凑了上去。
酒坛装得虽满,他这样喝也最多能喝三四口。杜康生满是疑惑地盯着他,不知他想做什么。
两人这番斗酒早已惊动了在三楼饮宴的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刘毅,不知他要怎么把这一坛酒喝下去。
刘毅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这口气吐得极长,长到吐得肚子都瘪了下去。
然后所有人就听见了一个声音。
呼……!
这个声音持续了有五六息。声音结束的时候,刘毅憋下去的肚子已鼓起,满坛的酒也已见底。
刘毅竟如长鲸吸水,一口气将酒全部吸进了肚子里!
所有人都看呆了。
杜康生愣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你这是什么功夫?”
刘毅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自己从《回风舞柳秘籍》上的心法篇中借用的气功法门,只道:“这是我独创的‘吸酒大法’,你服不服?”
杜康生当然不服,可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郁闷难解之下,仰头又喝了一坛。
刘毅当然不会让他小瞧了。他喝一坛,刘毅就吸一坛。
不一会儿两人已干掉了八坛。
这酒的后劲之大远超刘毅想象,他的脸已有些发红。
杜康生的脸色却本来就已红得不能再红,此时却看不出他的状态。
他仰着头,斜睨着刘毅,问道:“怎么着?多了吧?”
刘毅怒哼一声,道:“多个屁!”
杜康生冷笑两声,忽然问道:“你见过老二了,是不是?”
刘毅皱眉道:“什么老二?你嘴巴干净点。”
杜康生哼道:“是你心里干净点才对。我说的是胡登徒。”
刘毅点头道:“我不光见过他,我还斩断了他的两根手指。怎么了?”
众皆哗然,都看向杜康生,要从他这里知道刘毅说的是真是假。
杜康生喃喃道:“果然是你,果然他妈的是你……”
刘毅大声道:“怎么着,你要给他报仇?”
杜康生猛地站起,叫道:“我报个屁仇!你怎得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却去砍他的手指?你不知道本教有号人物叫小华佗么?现在他那两根手指已经被小华佗安回去了!”
刘毅大声道:“你以为我不想?我要有机会,非把那淫贼的脑袋砍下来不可!我倒要看看那个叫什么小华佗的有没有本事把脑袋给他安回去!”
杜康生坐回椅子里,道:“那个本事他是没有的。我保证。”
刘毅倒了碗酒,端到嘴边正要喝,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希望我杀了胡登徒似的?”
杜康生骂道:“你蠢吗?还是脑袋被驴踢了?我的意思那么明显,你都理解不了么?”
刘毅吧唧了吧唧嘴,道:“我理解。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跟他不都是四大凶徒么?”
杜康生冷冷地道:“莫非你以为四大凶徒都跟他是一丘之貉?”
刘毅挑了挑眉:“不是么?”
一个酒坛朝他飞了过来,却被他接住。
“好好说话,别拿酒撒气。打了怎么办?”
杜康生冷冷地道:“我是酒徒,我爱喝酒,可不会去害人。你听懂了么?”
刘毅奇道:“你不害人,怎么入的天魔教?”
杜康生郁闷地喝了口酒,道:“我师父是天魔教的。我是他徒弟,自然也要入教。”
他说完这句,又道:“再说本教之中,也不全是恶人。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信。”
刘毅却道:“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见到你之后,却有点相信了。”
杜康生嗤之以鼻,道:“少说好听话来恶心我。”
刘毅耸了耸肩,又道:“这么说我要杀胡登徒的话,你不但不会拦我,反而还会帮我咯?”
杜康生摇头道:“不拦你可以,帮你却不可能。毕竟我是天魔教的,不能做那种戕害教众之事。”
刘毅嘲讽他道:“所以你就想让我去把他杀了。”
杜康生点头道:“不错!你要能把他杀了,我必有重谢!”
刘毅灵机一动,道:“你要能帮我个忙,我就答应你。”
杜康生大皱眉头,道:“你能不能杀得了他还两说,就想让我帮你的忙?”
刘毅淡淡地道:“我能不能杀得了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杀不了他。”
杜康生瞪着他,瞪了半天,忽然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楼外,天色已黑。
两道人影直接从三楼的窗户穿了出去,落在对面的房顶上。
杜康生身形飘忽,轻功着实不弱。
关键他还抱着一只装满了酒的酒坛,这就很厉害了。
但他却对刘毅的身法很惊讶,问道:“你这身法是跟谁学的?”
刘毅没理他。
杜康生还不知道刘毅手里的星陨刀有八十斤重,否则的话他只有更惊讶。
两人离开醉仙楼,去了神刀堂。
神刀堂大门紧闭,显然门人都已休息。
刘毅就让杜康生上去敲门。
他自己却悄悄地绕到后院,偷偷地潜入进去。
他相信凭杜康生的本事,肯定能把宫本薰吸引过去。
只要宫本薰没在后院,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可以把这里当自家花园,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前院闹了起来,杜康生大展神威,将神刀堂门人打得落花流水。
宫本薰、宫本景秀、宫本宁次、柳生三郎……所有人都被惊动,全部赶了过去。
神刀堂就像一个暗潮汹涌的湖面,而杜康生就是那枚投向湖面的石子。
说他是石子简直小看了他,应该说他是石头才对。
他扮猪吃虎,先挑战柳生三郎,又挑战宫本宁次、宫本景秀。等神刀堂众人发现他其实是个可以和宫本薰匹敌的对手时,刘毅已经把后院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