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心中早已有过猜测,闻言倒不如何意外,沉声道:“宫本家族派嫡系来此,想必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赵黄德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想知道他们的计划,你能不能帮我去查一查?”
刘毅心想此事既是为了国家,自己当然责无旁贷。但他心中仍有疑问,便道:“我有一事不明。公门之中人才何其之多,赵大人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
赵黄德微笑摇头,说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手下确也有几个功夫不错的,可是跟你比起来,还有一段距离。尤其是身法方面,你更超出他们许多。”
列子御风术是盗圣齐御风的看家本领,自然不是江湖上一般的轻功可比。
刘毅慨然道:“这个活我接了!”
赵黄德见他如此痛快,对他好感更甚,笑道:“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兹事体大,神刀堂的实力又摆在那里,一个人行动十分危险。我会派几个得力的下属去协助于你。另外,武宗这次也派了人来,但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你要是碰见了,躲着点即可。”
刘毅从未听说过武宗这个名字,好奇问道:“武宗是什么,一个门派么?”
赵黄德解释道:“武宗名义上是一个门派,而且是一个大派,实际上却隶属于公门,直属于皇帝。”
刘毅吃了一惊:“武宗的宗主是皇帝?”
赵黄德摆手道:“那怎么可能?皇帝日理万机,哪有精力管江湖上的事。武宗宗主另有其人,乃是皇帝的亲信,直接听皇帝的命令,不受其他任何人节制。”
刘毅又问:“同是公门中人,你又为何让我躲着他们点?”
赵黄德叹道:“我是义阳王的下属,武宗是皇帝的下属。义阳王和皇帝的关系紧张,手下人之间的关系也紧张。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刘毅上次和他相见的时候,就听他说义阳王上京,为免皇帝猜疑,不敢调度水师,不禁皱眉道:“可这义阳王乃是皇帝亲子,父子之间,就算关系紧张,又能紧张到什么地步?”
“自从太子被废,皇帝不管看哪个王爷都觉得可疑。义阳王雄韬伟略,更是木秀于林。频繁地召他入京不说,还把东海水师的编制削减到了之前的三成。你说紧张到了什么地步?”
“原来老皇帝怕他的儿子们夺位。”刘毅心想,隐隐觉得自己和官府搅在一起,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但神刀堂的事摆在他的面前,他还是决定要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至于皇帝和义阳王什么的,离他还很遥远,倒也不必过度忧虑。
他计议已定,就对赵黄德道:“武宗的事,我知道了。关于对神刀堂的调查,您有什么方案吗?”
赵黄德从腰上解下一块腰牌,递给他道:“这件事既然交给了你,一切你说了算。凭此腰牌,东海水师都统以下,任你调动。”
刘毅知道赵黄德自己就是个都统,这枚腰牌等于给了他和赵黄德差不多的权限,绝对是对他的信任,忙道了声谢接过。
赵黄德最后问道:“我的那几个手下,什么时候给你派去比较好?”
刘毅想了想道:“不急。我想先去踩踩盘子,等有了计划,再筹集人手。我该怎么联系你?”
“去醉仙楼留信就行。”
“好的。”
赵黄德点点头,站起身,对两人笑道:“行了,我的事说完了,你们小两口之间,一定还有很多体己的话儿要说,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小玉,抓住机会!”笑声未绝,人已去得远了。
谭小玉的脸已红透。她瞄了刘毅两眼,脸却更红了。刘毅却只顾翻来覆去地看那块腰牌,仿佛那块腰牌还要比她好看得多。她忍不住说道:“喂,那腰牌有什么好看的?”
刘毅抛了那块腰牌两下,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有了它,我就相当于半个都统。呔!堂下何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他模仿戏剧里包公的腔调,逗得谭小玉扑哧一笑,不由自主地说道:“民女谭氏,有冤要申!”
“何冤?”
谭小玉接不下去了。她绞尽脑汁,自己有什么冤呢?有心不说,刘毅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顺口说道:“有人轻薄民女,又对我始乱终弃。”
“何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大人你!”
刘毅一愣,谭小玉这唱的是哪一出?忙道:“哪有你这么编的?我又没有……”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只见谭小玉一双美目满含幽怨之意,死死地盯着他看。
她该不会是入戏了吧?
刘毅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弱弱地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谭小玉幽幽地道:“我为什么这样看你,你心里没数?”
刘毅犹豫着摇了摇头。
谭小玉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刘毅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天心情一直不好,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
“莫非……是亲戚来了?”
“什么亲戚?”
“就是女人每个月都来的那个。”
谭小玉红着脸啐了一口,道:“流氓。偏你知道的多?这种事也是你该问的么!”
刘毅看出她不是真的生气,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尖,说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谭小玉哼道:“我用不着你关心!你有空闲,关心你那未婚妻去吧!”
她说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时,特别加重,生怕刘毅听不出来。刘毅却依然没听出来,笑道:“未婚妻归未婚妻,朋友归朋友。你心情不好,我当然要陪着你。”
谭小玉下意识地问道:“那我心情好了呢?”
“等你心情好了,我自然该干嘛干嘛去。”
“早走晚走,不都是走?我不用你陪,你赶紧走吧!”
刘毅点头道:“那我真走了?”
谭小玉鼻子一酸,强忍着心中的委屈之意,淡然道:“走吧!”
她不敢看刘毅,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轻,显然刘毅真的走了。
她往桌子上一趴,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她扭头一看,就看见了刘毅满含笑意的眼睛。
见着她脸上的泪水,那笑意登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全是担心。
刘毅担心地问道:“你……你怎么哭了?我跟你开个玩笑,如此夜深,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
谭小玉看到刘毅没走,先是一愣,然后赶紧用衣袖擦了擦脸,淡淡地道:“我没哭。是你看错了。”
刘毅的脸凑近了些,谭小玉几乎能感受到他火热的鼻息。
“你就是哭了,别想骗我。你很难受吗?”
谭小玉方才确实挺难受的,这会儿却一点也不觉得了。她站起身来,说道:“太晚了。我回去了。”
刘毅马上道:“我送你。”
谭小玉有心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只有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骂自己实在是不争气。
刘毅把谭小玉送回巨鲸帮杭州分堂,又骑马返回海沙帮,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
他爬上床铺,却无心睡眠,想起谭小玉的泪水,隐隐觉得或许是跟自己有关,可又不敢相信她是喜欢了自己。在他的印象里,谭小玉为人骄傲,对感情又极为苛刻,绝不会轻易地堕入情网。可她又为什么不高兴?
他却不知,谭小玉对陈一冰苛刻,那只因为她从未把陈一冰放在眼里。然而刘毅却用自己的方法,强行闯进了她的内心。这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不可一概而论了。
他修炼伪赤炎心法到清晨,才倦极而眠。也许是心里有事的缘故,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展风没有回来,柳青衣却带着午饭来找他。
刘毅奔波半夜,又练了半夜的功,柳青衣刚把食物放下,他就狼吞虎咽起来。吃了几口,竟然噎住,柳青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给他拍背,埋怨他道:“你看你,也没个吃相,现在好,噎着了吧?”
“水……水……”
桌子上有壶凉透的茶水,还是昨天晚上泡的,柳青衣问道:“你烧热水了没有?”刘毅却已抄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呼……你买的东西太好吃了。你在哪买的?”
“饭馆呀,还能是哪?”柳青衣还一口没动呢,听刘毅说好吃,好奇心起,就尝了一口。
“这不是挺一般的么?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刘毅缓过劲来,笑道:“我看见你,什么都好吃。”
柳青衣脸上一红,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道:“吃个东西都不老实,下次不给你买了。”
刘毅忙道:“别呀!你不给我买,谁给我买?”
柳青衣立马想起了谭小玉,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她不愿让刘毅以为自己小心眼。在这一点上,她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子。
她饭量不大,几样菜每样吃了几口便饱了。刘毅却才刚开始。她于是说道:“其实我昨天去杭州,是打听到一些事情的。只不过后来去了醉仙楼喝酒,没找到机会跟你说。我现在跟你说么?”
刘毅没想到她的效率这么高,不禁稍微有些惊喜,却道:“你吃饱了么?”
柳青衣嗯了一声。
“吃饱了的话,你就说吧。”
柳青衣点点头道:“我昨天最先去的是巨鲸帮杭州分堂,因为我很清楚地记得,帮主闭关的时候,本帮与巨鲸帮正展开一场大战。而这场大战的主战场就是巨鲸帮杭州分堂。”
刘毅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你是说,帮主很可能根本没有闭关,而是在那场大战中出了问题?”
“我是这么猜测的。那场大战本帮除了杭州分堂全员出动外,总舵参与的人只有三个,就是帮主、副帮主和吴刻。”
“这么说来,沙成象和吴刻就是在那个时候谋害帮主,却失败了?”
“很有可能。本帮为了那场大战,事先准备了好几个月,计划极其周密,却不知为何被巨鲸帮知道了,几场伏击下来,本帮反而损失惨重。大战结束之后,沙成象就宣称帮主因为受伤,需要闭关。从那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帮主。”
“看来沙成象和吴刻自觉力量不够,还联合了巨鲸帮杭州分堂。这两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柳青衣继续说道:“我和几个姐妹在巨鲸帮杭州分堂附近埋伏,捉住了一个看起来资格很老的帮众。据那人所说,余杭在那场大战之前,确实得到了本帮的情报。至于情报的来源,他并不知道。他还说余杭那次抓回来一个老人。你说会不会就是帮主?”
刘毅皱眉道:“余杭应该能认出帮主吧?要是抓到了,怎么可能沉寂到现在?”
柳青衣犹豫道:“我也觉得奇怪,余杭要是抓到了帮主,肯定要请示上层。那么就算不把他杀了立威,也会用他来要挟本帮。但这毕竟是一条线索,万一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咱们想象不到的事呢?”
刘毅忽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柳青衣又道:“我听他这么一说,就想亲眼见见那个老人,却不知他被关进了哪里。我想晚上去他们的大牢看看,中间却用不着回帮,正好姐妹们说醉仙楼的西湖醋鱼特别不错,我就带着她们去吃。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刘毅点点头,却道:“我在巨鲸帮的时候,曾经偶然间发现一个秘牢。秘牢里关着的,确是一位老人。难道……”
两人对视一眼,柳青衣道:“能被关在秘牢里的,都不是寻常人物。难道余杭真的抓住了帮主,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只好把他关在秘牢里?”
刘毅想起和那神秘老人的对话,他对自己身份的敏感,以及他对海沙帮的态度,越发觉得此人就是海龙王的机率极大。但秘洞中漆黑一片,他并没有看到过神秘老人的长相,要想就这样断定,显然还是不够。就问柳青衣道:“帮主有没有什么特征?”
柳青衣以前是见过海龙王的,回忆着道:“帮主身材矮胖,脸上有一道疤,头发全黑,不留胡子。”
刘毅点点头,把这些特征记在了心里。
柳青衣也觉那个神秘老人很可能就是海龙王,问刘毅道:“那个秘牢在哪里?要不我去看看?”
刘毅摇头道:“你去太危险,还是我去吧。”
柳青衣本来对自己的轻功很自信,但自从见了刘毅的列子御风术之后,那份自信就不复存在了。她知道以自己的轻功,跟着刘毅只能是个累赘,可是让刘毅孤身犯险,又实非她心中所愿,便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刘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便道:“你今天下午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就把列子御风术教完给你。你练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去看看。反正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
柳青衣见他体谅自己心意,还有列子御风术学,开心地道:“我没事。你教我吧!”
刘毅笑道:“到时咱俩一个放风,一个行动,倒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柳青衣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自己想到那副场景,却也忍不住微笑。
于是刘毅就开始教柳青衣列子御风术。柳青衣本已学了一个开头,对这门神奇的轻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接下来的学习就顺利得多。饶是如此,直到夜幕降临,柳青衣依然不能自如地施展。刘毅耐心极好,巨细靡遗地向她讲解身法中的细节,这才慢慢熟练。
柳青衣感觉就列子御风术这门轻功而言,自己学得已经很快了。她天性中有股不服输的精神,就问刘毅道:“你当时学这门轻功的时候,用了多长时间?”
刘毅哪能不知她心里的想法?摸了摸鼻尖,笑道:“不瞒娘子说,为夫资质鲁钝,这门身法足足学了三天,才到娘子现在的境界。娘子学武的天赋,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柳青衣要信他的话才有鬼,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嗔道:“我好好问你,你却不好好说!”
刘毅认真地道:“我好好说。我用了一天一夜。”
柳青衣贝齿咬着下唇,眼睛似乎在发亮:“真的?”
“真的。骗你我是小狗。”
“小狗。”柳青衣叫了刘毅一声,咯咯一笑跑开。
跑没几步,却被刘毅捉住,顺势揽在了怀里。
“好啊,你敢骂我是小狗,我非惩罚你一顿不可。”
柳青衣被刘毅抱住,本能地就要挣脱,却想起自己已是他的未婚妻,被他抱一抱又有何不可?手脚只一动,就任他抱着了。小声说道:“是你自己说的,骗我是小狗。你在校场边上看两眼都能把海沙刀法学会,学列子御风术能没我快?你说,你是不是骗我?”
刘毅蛮不讲理地道:“我不管。你敢骂自己的夫君,就要付出代价。”见她樱唇一开一合,极为诱人,忍不住在上面啄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