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一进囚室,就道:“陈大哥,我有件事想求你。”
陈一冰呵呵笑道:“咱们兄弟,说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事就说。”
刘毅道:“此事本身就非常危险,而且对你来说,是场更危险的考验。但你若能通过,谭小玉将永远不再是你的梦魇。”
陈一冰来了兴趣:“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
刘毅便把谭小玉被神农教和百草门所抓,余杭叫他陪着去救的事说了。
陈一冰听了沉默不语。
刘毅坦言道:“我来找陈大哥,主要还是因为此事危险,我和余杭两个人去的话,不知能不能回来,因此来找你帮忙。”
陈一冰道:“其次呢?”
刘毅道:“其次就是因为谭小玉了。我知你不想见她,但这是最好的机会。此时的她,绝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错过这个机会,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迈过这个坎?”
他见陈一冰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显然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心中微感不忍,但还是硬起心肠,说道:“我知你心里对她,仍是又爱又恨。在宽恕她或者报复她的选择上,一直犹豫不决。我想说的是,你若救了她,既是最好的宽恕,亦是最好的报复。我言尽于此,去或不去,你自行决定。”
陈一冰挣扎半晌,突然站起,吐了口长气,说道:“我去!不管是为了兄弟,还是为了自己,我都去!”
刘毅喜道:“陈大哥,你想通了?”
陈一冰点头说道:“想通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该躲在这里。我应该走出去,不管要面对什么,我都要走出去!”
刘毅大喜,叫道:“你等着,我让余杭放你出去!”
他奔出大牢,一阵风似的冲进聚义厅。
余杭正在那里喝茶,见他过来,诧异问道:“怎么了?跑得那么快。”心中却暗自警惕:“看来该给这小子加重量了。”
刘毅叫道:“余杭,把陈一冰放出来吧。他的病好啦!”
余杭面色一沉,说道:“他的病本来就是时好时坏的,你不知道么?凭什么断言好了?咱们下午都要出去,把他放出来干嘛?唯恐天下不乱吗?”
刘毅道:“我邀他一起去救谭小玉。他答应了。总之你快把他放出来。”
余杭道:“别开玩笑了!下午去那,先得交涉一番。带他过去,还交涉个屁!”
刘毅怒道:“他的病真好了!”
余杭说什么也不信。
刘毅无奈,只能说道:“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那你亲眼去看看啊,你总相信自己吧?”
余杭将信将疑,和刘毅来到大牢。
他一见陈一冰,就察觉到了不同。
以往陈一冰清醒时,他也来看过。可那时的陈一冰总是眼神呆滞,喃喃自语,跟个傻子似的。如今却昂首挺立,静静地望着自己。
他想到培养陈一冰的辛苦,陈一冰对他也最为尊敬,不由得声音干涩:“一冰……你……你真好了么?”
陈一冰双目含泪,向他行弟子之礼:“属下有负堂主栽培,百死难赎此罪!”
余杭这下确定,陈一冰真的好了。他对老牟叫道:“快!快!打开牢门!”
老牟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赶紧把陈一冰放了出来。
三人离开大牢,余杭安排陈一冰去沐浴更衣,让刘毅在聚义厅等候,自己则不知去了哪里。
不一会儿陈一冰收拾妥当,来到聚义厅,便和刘毅商议救人之事。
刘毅问道:“这个神农教和百草门都是什么来头?”
陈一冰道:“百草门是本地的一个小帮派,经营珍稀药材,生意尽管很大,实力不足为惧。至于神农教嘛……”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变得凝重:“神农教名字叫做‘神农’,却和唐门与天魔教合称‘天下三毒’。其武功在唐门和天魔教之下,毒术却在其上……”
余杭恰在此时到来,接话道:“而且行事诡秘,令人防不胜防。”他拿着把长剑,递给陈一冰,说道:“这是你以前惯用的那把。你进去之后,我就把它放进了仓库,再也没有拿出来过。现在物归原主。”
陈一冰双手接过,道:“谢堂主。”轻轻擦拭鞘上尘土。
余杭在中间的太师椅上坐下,对两人道:“神农教以毒术闻名天下,武功也自有其独到处,你们万万不可小觑。”
陈一冰称是。
余杭各扔给两人一枚药丸,说道:“这是我让小风配制的避毒丹,虽然不知道对神农教的毒有没有效果,你们出发前把它含在嘴里。”
陈一冰点了点头。
余杭道:“到时神农教必然会在酒菜之中下毒,咱们能不吃就不吃,能不喝就不喝。记住了么?”
陈一冰道:“记住了。”
余杭问刘毅道:“你怎么不说话?”
刘毅道:“我在想咱们三个就这样去赴宴,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余杭道:“什么意思?”
刘毅道:“神农教和百草门的人想不到你还有我和陈大哥可用,对吧?”
余杭点了点头,有些得意地说道:“他们肯定想不到,本帮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他们肯定也想不到,一冰说回来就回来了。”
刘毅道:“可我和陈大哥一去,他们就知道了。”
余杭皱眉道:“哦?”
刘毅道:“且不说陈大哥腰悬长剑、宛如玉树临风前的气质,就说我这一身行头,像个普通的帮众么?嗯?”
余杭淡淡地看着他道:“你想怎么样?”
刘毅道:“帮我把这副臂甲脱了,我再换上你们的衣服,那才像样。”
余杭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你不是不愿意穿我们的衣服么?”
刘毅叹道:“事急从权,有什么办法?”
余杭忽然笑了:“好一个事急从权。可我偏不遂你心意。一冰,带他去找小风,让小风帮他打扮成昆仑奴。”
陈一冰一口气没憋住,竟然笑出了声。他使劲板住脸,抱拳道:“属下遵命。”对刘毅道:“兄弟,走吧?”
刘毅瞪着余杭,不走。
陈一冰拉了他几下,这才怒哼一声,悻然离去。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黑皮的刘毅从风飘雪屋里出来。
小屋里风飘雪的笑声未绝,刘毅对着屋门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我以后不给你浇水了!”
风飘雪果然不笑了。
刘毅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风飘雪却又笑了起来。
他恼羞成怒,就要回身,去找这个一手将自己涂黑、竟然还敢笑话自己的家伙理论。
陈一冰忙拉住了他。
陈一冰把他拉回聚义厅,余杭早已给他准备了一套巨鲸帮普通帮众的衣服。他看到刘毅的样子,也不禁面带笑意,说道:“这是你说要换的衣服。”
刘毅话已出口,只得骂骂咧咧地换上。
陈一冰穿的本来就是普通帮众的衣服,倒也不必再换。
到得傍晚,三人吃了点东西,便出发去醉仙楼。余杭乘马,陈一冰和刘毅步行。
醉仙楼在杭州城西,而杭州分堂在城南,相距并不太远。刘毅一路上东看西看,只觉一会儿就到了。
那醉仙楼楼高五层,通体木造,而无一块砖石。听余杭说,醉仙楼每层对应一定的身份地位,像他是巨鲸帮的分堂主,最高只能上第三层饮宴,连第四层都上不了,更别提第五层了。
刘毅问他什么人能上第五层?他说他也不知道。于是谈话到此为止。
余杭在楼前下马,早有一名小厮牵过马匹,问道:“这位客官,可是巨鲸帮杭州分堂的余堂主?”
余杭道:“正是。”
小厮道:“有几位客人在四楼等您。”
余杭问道:“他们在四楼的哪个位置?”
小厮道:“就在大厅里。您一上去,就能看见。”
余杭赏给他一锭银子,带着陈一冰和刘毅上楼。
三人从一楼登到四楼,触目所及,景象越发奢华。每个楼层的入口处,都有两名力士把守。三人来到四楼,力士问道:“来者何人?受谁邀请?”
陈一冰道:“这位是巨鲸帮杭州分堂余堂主。受神农教使者和百草门门主之邀。”
力士两眼一翻,却道:“没听说过!”
陈一冰剑眉微皱,正要说话,刘毅制止了他:“这是神农教和百草门故意的,争辩无用。”
果然余杭并不和力士多说,而是微微一笑,朗声道:“客人已至,地主为何避而不见?”他这话用内力说出,整个四楼都听得见。
力士张嘴欲骂,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是余堂主么?请进来。”
力士瞪了余杭一眼,让开道路。
三人走进大厅,走到东首靠窗的一张八仙桌前。
座上坐了五个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一个是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一个是带着面纱的年轻姑娘。三个男人,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胖子,和两个二十多岁的白面青年。
两拨人中间隔了一张椅子而坐。
余杭不认识那两个女人,对那三个男人却甚是熟稔,坐下之后便道:“常老板,你的这两个儿子,可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啊!”
常老板忙道:“哪里,余堂主过誉了。犬子都还不成器得很。”
常老板对余杭的态度很客气,那两个女人却只在他刚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就开始旁若无人地交头接耳。
余杭也不理她们,径对常老板道:“你这么说就太谦了。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不知有多少生意等着要做,碰巧我手头上也有点小事。咱们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如何?”
常老板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他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说道:“余堂主切莫心急。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两位。她们就是……”
“不必说那么多废话。”中年美妇打断他道,“想赎回帮众,就拿东西来换。除此之外,一律免谈。”
余杭淡淡地道:“我还不知,跟我说话的是什么人?”
中年美妇道:“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你的人在我们手里就行。”
余杭问常老板道:“抓我巨鲸帮的人,也有你的一份么?”
常老板最怕的就是他这句话,脸色一垮,忧愁地叹了口气:“余堂主,我常新亭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自己还不知道么?虽然以前被贵帮抢过几次生意,但那都是小事,和我的小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我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又怎敢去太岁头上动土?”
余杭冷冷一笑,似是不太相信。
刘毅注意到常新亭的两个儿子神色有异,暗自戒备。
只听余杭说道:“你先告诉我,这两个人是谁?”
常新亭道:“这两位就是神农教此次派来杭州的使者。”
余杭问:“她们叫什么?”
常新亭苦着脸道:“这个……我不知道啊。她们也没有告诉我。”
余杭怒道:“那你介绍个屁!”
常新亭的两个儿子愤然起身,伸手拔剑,常新亭吓了一跳,叫道:“常威、常发!你们给老子坐下!”他情急之下,连“老子”这等粗俗的称谓都喊了出来,听得中年美妇直皱眉。
常威和常发却不坐下,只是怒瞪着余杭。
余杭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常新亭对那个较年长的青年道:“常威,管住你弟弟,不要给为父惹事!”
常威哼了一声,拉着常发坐下。
中年美妇看完这场闹剧,颇感不耐,说道:“姓余的,一句话,换还是不换?”
余杭问道:“你想换什么?”
中年美妇道:“百虫草!”
余杭皱眉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中年美妇道:“不要装蒜,把东西交出来,我们立即放人。”
余杭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中年美妇突然指了指刘毅,说道:“你的这个昆仑奴的身上满是百虫草的气味,你当我们都闻不到么?”
余杭吃了一惊,看向刘毅。
刘毅早从风飘雪处听过百虫草的名字,但此时当然要假装不知,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中年美妇皱眉道:“这个昆仑奴是哑巴么?”
余杭刚想说是,一个如林间清泉般清亮通彻的声音却道:“张姐,话别说的这么难听。这人不是昆仑奴。”
众人皆惊,刘毅更惊,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竟是那位姑娘。
她带着面纱,声音就从那后面传出:“昆仑奴的骨架和汉人不同。这人虽然把皮肤涂黑,但从骨架上来看,无疑是个汉人。”
余杭淡淡一笑,说道:“这位姑娘好眼力。他确实是个汉人,却被人涂黑了身体,当成昆仑奴来卖。我见他有一把子力气,就买了回来。不想却被姑娘识破。”
那姑娘不再说话。张姐问余杭道:“昆仑奴是假,百虫草是真。你到底换不换?”
余杭冷冷地道:“你说我的人在你手里,可我还没见到。”
张姐道:“你叫人去把东西带来,自然就能见到。”
余杭道:“先见人,再拿货。”
张姐忽然冷笑:“姓余的,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你看清楚了,我们这边有五个人,你们那边只有三个人。你手下的香主们都另有要事,你带的这两个人武功再高,能高到哪里去?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百虫草你是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得给!”
争斗一触即发。余杭问常新亭道:“你也要与我为敌,与巨鲸帮为敌么?”
常新亭忙道:“我哪儿敢呀!还请余堂主不要误会,我和她们只是生意上的往来罢了,此事与我毫无关系……”
常威叫道:“父亲!此人向来看不起你,你又何必……”
常新亭怒道:“住嘴!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常威忍气吞声,低下了头。
余杭对张姐道:“常老板选择中立。现在你们那边是两个人,我们这边是三个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姐豁然起身,叫道:“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能把你们全收拾了!”手起一掌,拍向余杭面门。
余杭掀翻桌子,桌上杯盘朝张姐和那姑娘飞射而去。
张姐立即收回掌势,拉着那姑娘躲到一边。
刘毅见那姑娘全赖张姐之助,才能躲过一劫,本身竟似不会武功,便留上了心。
余杭和张姐交手不超过十招,刘毅就看出两人的武功仅在伯仲之间。他和陈一冰交换眼色,正要上去相助,常威和常发却已拔出长剑,刺向余杭。
他和两人之间隔着张姐,鞭长莫及,便拎起一把椅子,朝张姐掷了过去。
张姐闪身躲开,那椅子就砸在两人剑上。
两人剑势被他砸偏,重整旗鼓,就要卷土重来。
陈一冰却已从边上掩至,长剑连挥,将两人的剑招都接了过去。
刘毅只看一眼,就知道陈一冰打不过两人,但支持个上百招不成问题。他对常新亭叫道:“不想被报复的话,就管好你的儿子们!”走进战圈,以九级海沙心法加成下的四级罗汉拳法,一拳打向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