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很震惊,不是因为信的内容,而是他从来没见过张良如此失态,好像要被气死了,又好像是绝望到想自宫那种感觉。
“军师?子房?你无恙否?咱们吃什么亏了?怎么会吃亏呢?咱们不是刚刚摆了项羽两道吗?”刘季满脑子都是问号。
“主公,项羽以盟主及楚国上将军的名义下了一道命令,罢免了你的西路军主将之职,同时将西路军合并到项羽麾下统一指挥啊!”张良的心现在还无法平静,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项羽怎么能这么做,实在是狠到家了啊!
“项羽这是想吞并我军?真是好大的胃口啊……岂有此理!项羽匹夫欺人太甚!本公要通告天下揭露项羽的罪行!他凭什么下这种命令?楚国上将军就可以无故吞并他人之兵?天下盟主就可以胡作非为吗?本公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项羽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季的肺都要气炸了,不过他还算冷静,项羽敢如此胡作非为,多半是因为刚刚占领了齐国,实力大涨有些飘飘然了。
张良苦笑一声,“主公啊!你好好看看这封信吧,项羽并非是无故搬弄是非,他有充足理由,而且句句在理啊!
其一,当日提出兵分两路的目的是为了吸引秦军注意,减轻巨鹿战场的压力,但是现在巨鹿之战已经结束了,不存在什么压力,西路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刘季把嘴一撇,打断了张良的话,“子房,你怎么能说项羽这种话在理呢?巨鹿之战虽然结束了,章邯的大军不是还盘踞在殷墟吗?没有咱们吸引秦军,河南的秦军都去增援章邯怎么办?”
“主公,信中还说章邯和殷墟秦军已经投靠项羽了啊!如果这是真的,你还有什么理由保留西路军?”
张良现在终于明白项羽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拿下殷墟了,他以前还觉得项羽是没有把握攻下章邯把守的城池,现在看来,项羽分明是早就打着收编章邯的主意了!
刘季倒吸了一口凉气,“章邯降了?章邯不是忠臣吗?他怎么能降项羽?此事未必是真的,或许是章邯的缓兵之计,对,一定是这样,章邯不可能投降项羽!项羽亲如生父的叔父项梁死于章邯之手,项羽绝不可能容他!我不信!”
“主公,此事做不得假,想要确认并不难,或许殷墟投降的情报已经在路上了。不过,就算这一条不成立,第二条咱们也无力反驳啊!”张良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他完全想不明白项羽为何如此针对沛公!
“第二条?你且说来听听。”刘季心中越发没底起来,难道第二条比第一条还有理?
“项羽说兵分两路,指挥不统一,容易造成误解,影响伐秦大计!”张良说到此处闭上了眼睛,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嗤,这算什么理由?本公哪里影响伐秦大计了?”刘季说到此处,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顿时面色大变,“莫非项羽他已经知道了?”
张良惨笑一声,“主公啊,你在平阴渡口绝河的事,项羽确已知晓,估计用不了几日,整个天下的人都要知道了,你觉得天下有多少人会相信你绝河是为了防止秦军袭击阳武?又会有多少人觉得项羽兼并西路军统一指挥有错?”
刘季目瞪口呆,是啊,当初他就是抱着耍无赖的心思,才敢去绝河的,结果项羽直接利用他绝河的‘正当理由’做文章,干脆把两路大军合为一路,以后兵马都归项羽指挥了,还有他刘季什么事!
可是……
“可是项羽是怎么知道这么快的!绝河不就是今日发生的事吗?那司马的船队也不可能这么快到平阴啊!”
“这一点微臣也想不明白,唯一的可能就是项羽早就开始针对咱们了,咱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项羽的耳目!”张良真的想不通,但这绝不会是巧合,项羽很重视沛公啊,就跟刘季重视他一样。
刘季挠了挠头,“军师,这不对啊,就算项羽的探子在我投石绝河开始之际就给项羽报信,项羽接到消息立刻写信派人送至此地,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啊。”
张良一脸凝重,这又何尝不是他心中的困惑呢,但越是这样难以理解就越让人恐惧啊。
“主公,你说项羽有没有可能提前预料到,咱们能够得知司马将从水路进攻咸阳的消息,并且采取绝河之策阻挠?”
“呃,这……项羽应该没这么神吧?”刘季心说项羽要真有这么厉害那还争个屁啊,趁早拜服在项羽脚下,然后再问一句‘你是妖孽吗?’
“如果不是提前预知,那问题就严重了,要么是项羽秘密来到了平阴渡口附近,要么项羽拥有更快速传递书信的方法,要么就是咱们军中出了很高级别的奸细,在咱们动身前往平阴之时,你要绝河的消息就已经走漏了。”
张良仔细回想了一下,去平阴的消息没法保密,但是知道绝河这件事的人可真不多,很多人甚至都以为沛公去打平阴是为司马的船队开路,那么可能是奸细的人范围就小多了,都是沛公的心腹之人啊,到底是谁呢,隐藏的好深。
当然也有可能是项羽根据刘季的动向推测出了刘季有可能会阻挠水路击秦,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断绝河道,于是便提前写好了一封信,交给这边监视沛公的人,一旦确认绝河之后,就找个机会让人把信送到沛公手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项羽的推演能力就已经到达了一个匪夷所思近乎神奇的地步,而且还要加上他对刘季十分了解才行,说是刘季刚竖起尾巴项羽就知道他要拉几个粪蛋都不为过。
项羽若真是把刘季看得如此透彻,以后可就要万分小心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项羽每每出乎他们的预料,刘季却是每每被项羽料中,这还怎么打?
听了张良的推测,萧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会吧,知道此事的都是一起从丰沛出来的兄弟,绝无可能给项羽通风报信!”
“丰沛的兄弟或许不会直接给项羽报信,但若是有人不小心泄露给军中其他人了呢?偏巧那个人就是项羽的耳目呢?”张良暗叹一声,人心隔肚皮啊,从丰沛之地出来的人多了,谁又能保证没有二心呢。
此时,刘季的脑子很乱,提前知道他要绝河的人可都是真正的心腹之人,这其中要是有项羽的奸细,那不完了吗?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斗得过项羽啊。
相比之下,刘季更希望真正的原因就是项羽有更快的方法传递消息,因为这事并非不可能,司马走水路击秦的消息传递到张良手中,不也是快的不可思议吗?
不过,就像军师所说的那样,即便是项羽拥有快速传递消息的本事,他的军中也必定有项羽的耳目才能办到啊,而且职位还不能太低,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本公诚心待人,结果却是养出了一个叛徒吗?不,或许是几个叛徒也说不定啊!
“军师,老萧,想办法帮我查一查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到底是谁,本公要将他碎尸万段,无论他是我什么人!”刘季说罢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宁错杀,不放过!’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