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钟后,刘星一行人到了清月楼。刘星远远就看到邓宽在门口等着,那两个随从也跟在后面。
郭姓文士见刘星与友人接头上后,便客气的一礼,自己飘然进清月楼大门去了。
寒暄过后,刘星对邓宽说道:“这清月楼,不简单啊!”。此楼从门口望去占地足有一百多亩地,除了花园、鱼池和后院,整个主楼分前后三座。最中间的阁楼足有五层楼,所有过道回廊灯笼布置的五彩缤纷。再头回,大门对面就是秦淮河的河岸,一个小型的码头边上,停靠着一大四小的五艏花船在接待客人。
邓宽点头说道:“那自然,整个秦淮河有三处特别地方;这特殊之处刘兄回头便知。对了,刘星在此处尽量不要与人冲突,清月楼的后台非同一般!”。邓宽看了看女扮男装的吕灵三人,对刘星说道:“刘兄对自家女眷厚待的很”,说完笑着招呼刘兄跟上。
刘兄摸了摸鼻子跟着上前。身后的端木飞雁却对邓宽不满的“哼”了一声,这位大小姐,除了她父亲没人敢挑她毛病。不过,这一路下来的见闻,让她大部分时间都能遵从刘兄和端木领的吩咐没闹事。
绕过前楼走进中院,就看到院门口装点了很多彩纸鲜花;两队精致打扮的丫鬟在大门口迎宾,两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一边向客人行礼。他们居然在收门票,而且每人一百两!美名曰点花费。
说白了,就是来参加三个花魁的表演的门票就一百两!刘星心里暗骂了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
可人到了这里,如果不愿交钱那就丢人丢大了!古往今来,凡是风月场所都是消金窟,都是一个样。刘星招呼钱延庆,抢先递上银票后和邓宽走进阁楼去。毕竟,自己是人多一方,要对方给钱说不过去。
进了阁楼,刘星等人发现楼内围着天井用屏风各处许多厢房,每个厢房布置了很多桌椅供客人安坐。阁楼中间却是一进长宽各十丈左右的天井面向着大门,那里搭建一座五尺高的舞台。看样子,今天所谓的选秀表演就在舞台上了。
二楼却是布置许多包厢,这些包间设置都非常有讲究;面朝天井的方向可以看到舞台表演;反之,看向外侧则可以看到南京城夜景。位置最好的是朝西面的包厢,可以看到整个秦淮河的花船游弋。
邓宽是事先预定好厢房,他领着刘星上二楼进了一间靠北面的包厢,说道:“面向西边的一等房,今天是订不到了。今天又是清月楼选秀日子,我也是托关系才订到的,大家将就吧”。
刘星说道:“邓兄客气,今天是沾你的光了”
众人落座后,自有丫鬟上酒菜和时令果盘。众人再闲聊了半个时辰,其他包房的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差不多了。这时,门路来了几波惹人注目的客人。第一波的人群,为首是个身着华丽绸缎,腰镶玉带,脚踏虎纹皮靴的公子哥。他后面跟着一群油头粉面的公子爷。第二波是一身劲装的男子,不过看衣服布料也是上好的丝绸;他背负长剑,后面跟着几个也是武孔有力的壮汉。不过,他身边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是最引刘星侧目。第三波是一群衣裳华丽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奇葩的是他们拥簇的是一位明显年过花甲的老头。这人引来端木飞雁啐了一口:老不羞!
这三波人进场时,清月楼的大掌柜亲自在门口迎接。大掌柜的语气中多有奉承,表情多和蔼可亲,倒让这些大爷宾至如归。
客人到齐后,一个徐年半老的女子上台先向各方鞠躬问好,然后说道:“本人月娘,填为清月楼管事。此次代表本楼欢迎各位士绅老爷,各位青年才俊光临。今天是本楼三位佳人出阁的日子,待会哪位佳人才艺出众,客人有喜欢的,可以从门外的侍从那里取花相赠,最终以获取赠送花朵多的佳人,即为魁首!选为花魁后,如有哪位看中哪位佳人,想获取出阁权的,那就得看谁出的银两多了!”。
“下面,在三位佳人献艺前,请先观赏本楼为诸位准备的歌舞《江南梅咏》”。
话落刚落,一队早已经准备艺伎,从舞台侧步碎步等台。舞女伴随着后台的琴箫偏偏起舞,她们的衣裙以白色为底,上门错落着红色梅花刺绣;最妙的是,九位白衣碎花裙舞女在外侧,来衬托中间一位红色霓裳裙的女子。一时,颇有冬天梅花在风向中舞动的感觉,在这个初冬时节倒也应景。
一节相当不错的舞蹈,引来客人鼓掌叫好。就连邓宽刘星几个人也跟着气氛,不吝送出自己的掌声。
......
主菜前的小点大家已经认同了,接下来看今天三位主角表演。
那位月娘上来播报道:“第一位出场的是本楼三花之一,秦梦雅小姐,她将为诸位献上一曲《西江月》”。
不久,上来一位身段姣好面容秀丽的俏佳人。此女一副标准的古典美人像,瓜子脸,柳儿眉,黛额琼鼻;身穿一袭青花刺绣长裙,她抱着一把琵琶坐到舞台中间弹唱起来:
春风淡淡,清昼永,落英千尺。桃杏散平郊,晴蜂来往,妙香飘掷。傍画桥、煮酒青帘,绿杨风外,数声长笛。
记去年、紫陌朱门,花下旧相识。向宝帕、裁书凭燕翼。
望翠阁、烟林似织。闻道春衣犹未整,过禁烟寒食。
但记取、角枕情题,东窗休误,这些端的。更莫待、青子绿阴春事寂。
词曲秀丽,歌声空灵,惹人怜惜。
一曲完毕,秦梦雅起身给客人们一个万福,顿时掌声呼声此起彼伏。包厢里几个男装的女子也跟着拍起巴掌,刘星和邓宽相互对视了一眼,对这几个活泼家伙一阵苦笑。两人也各点了一致鲜花让门口的随从送去,权当是凑数。
这个时候,刘星才知道点一朵鲜活就要一百两!这清月楼真是在钓凯子,各层包厢一次性就上万两银子就这么落入他们口袋里了。一时间,一筐筐的鲜花被送上去,然后被安排好的管事搬走点数。
虽然莫名其妙的被揩去了银子,不过刘星打心里还是认同这段表演,这个才艺水平远在后世所谓的明星之上。
“第二位出场的是本楼三花之一,熊琳兮小姐,她将为诸位献上一段舞曲《月奴娇》”。
第二位上来是一位月色连衣裙的女子。她的衣袖圆领上陪着粉红的绣花,裙角却配上青蓝色曲线纹理;恩,给人第一印象是着装下了大工夫。再看身材容貌,身段也不差,婀娜多姿,容颜极为艳。对,就是艳丽!五官比例,肤色搭配极为完美。
还没开始表演,太下各个包厢已经欢呼声一片。接下的表演,刘星却无心观看,因为他整个人眼睛迷茫...
像,太像了!刘星前世没有子女,但是红颜知己养了五个。原以为再世为人,前程往事如轮回般的尘归尘,土归土。可此时此景,又深深的唤醒他前世记忆。那点点滴滴非常遥远,但仿佛就在昨天!邵许然...
“这个人姓熊吗?不是姓邵?”刘星下意识的沉吟道。
邓宽看出刘星的异常,问道:“刘兄,你不要紧吧?其实这个熊琳兮也是可怜人”。
刘星上心地问道:“有什么来头吗?还请邓兄细说”
这时,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他们没有观看舞蹈,而是奇怪刘星对这个人为什么对这个女子感兴趣。吕灵偷偷瞄了一眼刘星,低下头心道:男人到底还是喜欢漂亮的女人。
邓宽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耐心解释:“熊琳兮是武昌人,她祖父原是辽东经略熊廷弼。辽东失利后,他们全家抄家。女子送教司坊,不过听说她被清月楼看中了,托关系将她要了过来”
“就是被传首九边的熊廷弼?这太过分了”,刘星一股无名火冒起。
邓宽低声道:“刘兄稍安勿躁!”
刘星突然转头认真地盯着邓宽:“邓兄,熊廷弼那件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如果不是阉党和一些官员相争,熊廷弼怎么会冤屈而死,他和王化贞的事情对错先不说。至少熊廷弼是一心为国的!现在居然还祸及家人!”
邓宽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一些内幕,但是朝廷没有翻案的可能”。
这时,到了熊琳兮表演完毕,到了鲜花的环节,表演在在刘星心神不定之间已经结束了。
刘星神色数变后,向钱延庆说道:“等下竞价出阁权时候,你代我举牌。我要为熊琳兮赎身,要把她带走!”
钱延庆虽然不明所以,但主人有令他立马应承。
邓宽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刘星,说道“刘兄,你真要这么做吗?你我马上要进京参加会试了,如果这个事落到有心人耳朵里,对刘兄不利”。他观察刘星神色,此事怕不单单是熊廷弼的缘故。
刘星明白邓宽的意思。按制度,官员和士子不得出入青楼,虽然永乐之后大家对这条规定视若无睹。但是,要有人真追究起来也是占着理的。作为年轻人,偶尔风流下,留宿青楼泡个女人什么的,只要不留下明显的把柄都没事。但是赎身带回家就麻烦了,那是现成的麻烦;说直接点就是影响仕途。
刘星肯定说道:“这是为我唯一能为熊廷弼做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只是,刘星心里在怀念着邵许然,人死后真有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