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都径梨园谷,曹文诏的勤王大军就驻扎这这片方圆不足五里山谷盆地里。一身红色甲胄配合银色披风的曹文诏显得英武不凡,他手在额头上搭个凉棚姿势眺望着南边的谷道,从午餐到现在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虽然心里暗自焦急,但曹文诏的表情还是依旧平静。
作为主帅,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做到处境不变的气度;这一点,他最佩服洪承畴。即便,他现在独立挂帅统领西北,但私底下对待洪承畴以师礼相待。对于自己的侄子曹变蛟在洪承畴帐下听令,他十分放心,洪大帅从来不坑部将。
十几个人匆匆忙忙的从辕门向向土坡方向赶来,曹文诏转头一看,又是那个姓高的死太监。他过来准没好事。
“曹总兵,为何大军在此停滞不前?”,果然,人未至声先传,这死太监又要督促进军,在二十步外的大声嚷嚷。
曹文诏指着南边的回音谷说道:“我担心清兵在峡谷两侧和谷外有埋伏。要等侦查的前锋兵马回报,才能行军!”,出了梨园谷,通过十里的回音谷,就是昌平地界了。到了平原地带,以骑兵的机动性,曹文诏有把握从容应对;不管是直接回京城,还是转战周边各地都可以自由选择。
胖太监眯着两只小眼睛,笑了笑说道:“曹总兵,咱家虽然不会带兵,但你也不能就这么欺骗咱家。这回音谷,我来的时候走过一回,谷道里最窄的地方也有二十丈宽,最宽的地方足有一百丈宽。咱家听说,这就算是埋伏也得狭窄的险道才有用”。
曹文诏不想把关系搞太僵,只好耐心解释道:“高公公,您那是听人家说书的吧?就是一百丈的宽度,同时并行只能过三百步军;如果换成咱们的骑兵,只能同时过一百五十骑!如果不查清楚,万一清兵在两侧山岭上埋伏人马,到时候万箭齐发,我军有覆没之忧!”。
胖太监不想和曹文诏在细节上纠缠,就问道道:“那曹总兵答应的四天期限呢?”,他对着关键的字眼念念不忘。
“只要顺利通过山谷和谷口,一天时间回京足够。以骑兵速度,一日三百里还是很容易做到的”,曹文诏说完后就上马转身回营。
到了傍晚,派出的三千骑兵派人回报,上谷两侧山岭里都搜遍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谷口外方圆十里没见敌军。只有十里外,有发现一小股清兵的游骑在游荡,都是十几人的小队斥候。曹文诏不知为何,突然感觉不太好,但从斥候兵侦查的结果来看又没什么危险。
见着大帐里的众将都看着自己,还有那死太监的咄咄逼人的眼神,曹文诏叹了口气,说道:“全军就地继续休息,今夜二更天集合,吃过干粮后立即出发。全军上下下禁声令,人含树枝马衔枚!我们连夜行军!”。
众将闻言起身行礼后就出帐去安排,只留下胖太监在嘀咕着:“要走夜路,那山道的夜里不好走!哎,咱家真是辛苦劳碌命...”
......
莫崖峰是军都径回音谷南边的一个海拔一千多米山峰,这里平常人兽罕至。但这几天,山顶上来了五个人,分白夜轮流盯着山下的情形。带头林老汉是太行山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山林也算是熟悉,这次五个人是他带队。他们一大早就发现了约有三千官兵骑兵从西边穿过山谷向东奔去,其他的没啥大动静。到了晚上,林老汉带了二个人去休息,叫了小猴子和许平两个后生去值夜。
他们都是上党一带的人,小猴子才不到二十岁,许平这后生也才三十出头,他们都是逃荒经过上党被太行飞虎帮所收留。林老汉是实在租不起地主家的田租,那狠心的东家要收五成的租还要佃农自己叫赋税粮;林老汉也干脆横下心带着一家人投奔山上去了。虽说也是落草为寇,但他们活命压迫下,顾不得这些了。
投奔了二年,他们在太行飞虎帮的日子还过的不错,那个叫周远的大当家虽然年轻,但带着大伙在各个山角落里头开垦荒地,种植那个大伙从来都没见过的番薯和土豆。一开始,没人信这个东西,这个每年都没下多少雨的山里梯田能种出庄稼来?
可一年之后,地里真的有收成时,大伙可激动了!一亩番薯收成了七石番薯,一亩土豆收成了六石半!虽说吃了之后不顶饿,肠胃不好的人还会拉肚子。可谁管这些,这年头,有吃的就谢天谢地了!而且,这两玩意味道还不错,煮着吃烤着吃都行。
那周远大当家还叫人将番薯榨成汁,经过一番处理蒸熟晒干之后做成的红薯粉,那味道真好吃!那就去年大年夜帮会里每人分了一碗红薯粉,里面了加肉干,酸菜,大葱等作料。林老汉觉得,那是自己一生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有了这么一年的磨合,太行飞虎帮上下三万多人对周当家死心塌地的效忠。这年头,谁给吃的谁就是爷,就是自己恩主!老百姓实心的很,比起那些读书人有良心的多。至于大当家下的封口令,不许大伙把帮会的番薯和土豆的事情外传的事情,林老汉深以为然。这年头,多少烧杀掠夺,不就是为了个吃;好东西,兄弟们当然要保护好,省得别人抢了去。
在粮食供给和时不时发些衣衫的福利基础下,三万多的帮会里,抽出了一万二千男人在农忙之余投入的训练之中。用周当家的话讲,咱们飞虎帮要有自己军队,才能守得住自己这山里的一亩三分地。周当家下面一千多名年轻的后生可厉害了,会武艺还会兵法。帮里的帮众们在他们带领下,也脸的有模有样的;慢慢的,太行飞虎帮的名气在民间慢慢传开了。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点冷,林老汉滚了个身子就从棉袄里醒了起来。这棉袄可是好东西,以前也就大户人家才有那么几件。眨了眨眼睛,本来就睡眠不深的老汉就起身了。
小猴子这嘴馋的家伙,还在边上的红通通碳堆边上烤着红薯;而许平那个沉默寡言的后生,则站在崖壁边上张望着。林老汉发现许平的姿势不对,他不是俯视山下,而是在抬头昂视着天空。林老汉奇怪,这下玄月的月色虽然不错,但见多了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便上前问道:“小平,怎么了?”。
许平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林叔,你看那只鹰!”。林老汉睁眼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朦胧的月色下,有两只鹰在盘旋着飞着;不过这也没什么,老鹰这种东西也常见。
许平见林老汉没明白过来,就说道:“林叔,那两只不寻常,他在那里盘旋了有大半个时辰了,一直没动!不像是捕猎”。鹰类猛禽的视力都是极为敏锐,而且白昼都能如一。
感觉到不对劲的林老汉,走到山崖边上,来回俯视着山下各个方向的情况。终于,在西北边的回音谷里,发现大批的骑兵在月光下默默前行...过了一会儿后,那两只鹰有一只继续盘旋飞翔,而另一只往东边飞去!
林老汉这才明白,敢情这两只鹰是被人侍养的侦查哨兵。林老汉走回碳堆边,踢了小猴子一脚,说道:“猴子,出大事了!你赶紧顺着山坡往周当家那里去禀报,这边有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