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芝龙带着五百人启程返回南方时,关岭的攻防战打到了第三天。
壕沟里在过去三天已经填满了泥土和尸体,棱堡和城墙下也横七竖八的铺面了尸体,只是没人过问清理罢了。不得不说,皇太极来攻城的时间很巧合,夏秋两季是金州半岛的雨季,雨水会将关岭外的护城河的水沟灌满水。如果到寒冬季节,关岭城墙上泼上水就可以把整道关城变成冰城,任你有再多的兵马也攻不上城墙。只有春季和初冬的天气不太冷,也是枯水季节,才会便于攻城。
清兵原本是使用架设木桥的方式渡过护城河,但是,木板桥被投掷的火油弹烧毁了几次后,清兵就死心了,只好老老实实先填土,再攻城。光填护城河,就花清兵了一天时间,死了五千多奴工和二千的步兵。
五个穿着号衣的清军步兵拿着刀盾,驱使这前面的十名奴工冲过壕沟向城墙攀爬,然后自己押后跟随。这是清军的新式打法,用农奴做炮灰,消耗青龙帮的箭矢和掌心雷。
“轰”一声巨响,前面奴工被炸飞了六个,剩下四人学着清兵爬土堆或者死人堆下面。他们躲避掌心雷的爆炸后,才爬了起来,摸到棱堡突出的堡垒底下。棱堡突前的拐角,是整道防线结构山唯一死角,这里范围狭小无法加云梯,却可以供给攻城的少数士兵临时躲避。穿着号衣的清兵伸头窥伺了城墙上火力,见到上面的掌心雷和箭矢暂时停歇,清兵便驱使者奴工再次上前,自己拿着刀盾跟着跟着往云梯上攀爬。
不管是奴工还是刀盾手,都不敢太长时间在城脚下停留,否则身后一百步外的督战弓箭手会将他们射杀。像他们这样攻城小分队,在城下比比皆是;在东西十里的要塞防线上,皇太极共投入了四万的清兵在攻城。
......
所谓奴工,其实是满清兴起后,占领辽东各地俘虏的汉人和清兵攻打关宁以及入寇关内所俘虏的战俘。这些汉人就像奴隶一样,白天在矿山或者农庄劳作,晚上关进集中营房里;就像刘星在济州岛对待日本战俘一样。
战争需要炮灰时,这些奴工就赶来修路,建造工事,或者干脆给把简单的仆刀就去攻城。为了防止奴工造反倒戈,每次上战场,清兵都会派正编士兵持着刀弓在后面监督。这次攻打旅顺,皇太极就整整征调了七万奴工!
皇太极坐在三里外的点将台上,目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岳拓策马从东线向这里疾驰而来,到点将台下单膝跪地行礼道:“禀报皇上,东线战损九千三百人,还剩五千六百人。奴才请命增派奴工”,岳拓稍稍抬头瞄了皇太极一眼,其实他心里想问的是不是该发起总攻了。连续三天的攻城,奴工已经剩下不多了;而且,而青龙帮人马的弓弩反击力度和掌心雷爆炸的密度,也大不如前了。如果不再发起总攻,怕是浪费了战机。否则,仅仅是征求援军的话,是不用他这个攻打东线的主将亲自前来请示。
皇太极眯着眼看看关岭正面所依靠的关山,上面各处修建的投石机平台和炮台的位置可以模糊看到。沉思了一阵,皇太极大体也猜测岳拓的想法,不过,没有给岳拓任何指示;而是转头向身后个随从,问道:“索尼,把这几天记录了情报向朕复述一遍”。
那个叫索尼的中年随从行了一礼,然后将手上正在写写画画的册子翻到其他页上,大声回复道:“整座要塞防线共有投石机一百二十八台,床弩二十台,火炮二十门;其中二十门火炮和六十架投石机都在要塞中间关岭附近。东西两侧城墙附近,各有一座水师营寨,各有战船十二艘,战舰上的投石机射程达三百步,与城墙上一致”。
“第一天,投射投石机一万二千余次,火炮二百四十余次,投掷的掌心雷约有三千枚。第二天,发射的投石机一万四千次。火炮三百余发。投掷掌心雷约有四千枚。今日截止此时,发射投石机约六千余次,火炮发射约八十余次,投掷掌心雷约一千七百余枚”。
“皇上!青龙帮的掌心雷往往集中分批投掷,数量记载不是非常精确,臣等只是记录大概的数,只能做到九成无误”。
岳托和其他随军的文臣武将听到这些记录数据后,大吃一惊!这几天下来,他看到索尼带了一帮文书随从不停的写写记记。各处攻城队伍不停的派伺候队回报的数字;他没想到这个索尼是干这个事情。更没想到,他们把这些微观的细节记录得如此详细!
就连坐在皇太极下首的范文程,也惊叹于这个年轻的索尼有这样的算术才能,也佩服于皇太极的这种睿智谋算。以范文程的性格,虽然才华毕露,但非常守本分。这几天虽然好奇这些的文书之事,但皇帝不说的事情,他不会主动犯忌去询问。
皇太极听到奏报数字,闭目沉思一阵,再看一看天上的太阳位置。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申时,从数据上看,今天青龙帮的投石机和火炮的发射次数,明显减少;一天时间即将过去了,火炮和投石机的发射力度还不及昨天的一半。
如此看来,只有三种可能:一是敌军的弹药即将耗尽。二是经过三天的频繁发射,投石机和火炮已经损坏部分。这种推测一点都不奇怪,这个时代的投石机都是以木头做的架子,再依靠着缆绳来操作。一旦发射次数频繁,缆绳和木架都容易损坏。第三种可能,就是敌军已经疲惫不堪。
不管是哪一种的结果,对皇太极来说都是好消息。这就说明,这三天时间牺牲了四万多的奴工和一万六千多的正编步军,总算起到了消耗敌军弹药的战略目的。
......
此次出征,皇太极一共调十八万兵力,可以说是倾巢而出。骑兵因为不善攻城,所以十万的骑兵只带了两万,其余的留守在辽东各地。步军调了九万,其中三万的正儿八经的满人,六万是各旗的包衣奴才。各地八旗农庄,另外又调集的奴工炮灰七万人。
其中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兵,被皇太极分散驻扎在盖州、归州、瓦兰店沿途要道据点。以防止自己重蹈阿敏的覆辙,被青龙帮切断粮道。八万的步兵是此次攻城略地的主力,一万的骑兵是用来做预备队,应对战场的意外。
而剩下的七万奴工,就是用来消耗敌人炮火的炮灰。慈不掌兵,用汉人的奴隶做着炮灰,在满清政权中是再常有不过的事情。当年的努尔哈赤就将这招玩得淋漓尽致。不得不说,这是明朝丢失辽东后,上天以另一种方式,对汉人堕落的惩罚。
攻城前,奴工得到的军令就是要么冲杀城墙战胜敌人,要么只有最后的一万人活下来!这等于说,他们就是敢死队的身份!
而包衣奴才的政治地位和处境,比起奴工就相对好一些。虽然很多也是汉人,但这些人都是八旗贵族老爷的私军,是属于八旗正编步兵的身份。他们可以分享战利品,立下大功的话有机会将户籍列入旗人。这样一来,很多汉八旗步兵也死心塌地的卖命。对于这样包衣奴吃,清兵一般不会随意让他们去送死。
虽然有迹象表明敌军已经弹尽疲惫,不过皇太极决定还是等一等。还想继续把对方的弹药和箭镞消耗得更多;把对方守城士兵拖得更疲惫一些。
下定决心之后,皇太极对身后的阿齐格说道:“将剩下的两万的奴才也快派上!给岳托的东线和多尔衮的西线各派一万人”。
下达军令后,皇太极转头对岳托说道:“你看人家多尔衮,这三天的攻城中有两次冲上城墙。他们攻城的效果,比你们东线明显胜出一筹,你们的东线伤亡却比他们还多,而且一直没有在城墙上站过脚!”。
在莽古尔泰的劝说下,皇太极终究是重新启用了多尔衮,因为那条密信上“绯闻”在皇太极安排人暗中监视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迹。不久,他也就同意莽古尔泰的反间计一说。
岳托跪在地上,额头流着冷汗,皇太极对他的不满已经毫不掩饰。两年前,攻打明朝的宣府和大同那一仗,他功过参半,攻打宣府时立下了大功。但在撤军的过程中,因为侦察不力,导致主力军被去埋伏,连皇太极自己都受到流失所伤。反而是负责断后的多尔衮,稳扎稳打,屡次击退杨嗣昌的追兵。
想到这里,岳托大声喝道:“请皇上放心,在主攻的时候,奴才必定率先登上城墙。如不能克敌,提头来见!”,这是要立下军令状的节奏。岳托的性格和他死去老爹代善完全相反,代善圆滑稳重,而岳托却是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皇太极这才缓和了神色,说道:“岳拓,你少耍小聪明!先打好今天这个战再说。你给朕记清了,那些分给你的奴工,就是用来消耗敌军的弹药!在天黑收兵之前,如果你手下的奴工的剩下人数超过五千人,明天在东线的主攻,朕就换其他人来替你指挥”。
这种铁血的军令让在场的清兵将领都胸口一凛。即便是当年在大凌河战役中,会战关宁军的最激烈关头,皇太极也没有下过如此的铁穴军令。
范文程在下面低着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没有皇太极的简拨和重视,他现在的命运和那些炮灰差不多。但是满族贵族,骨子里还是把汉人当工具使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