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台秀坐在雪发女孩儿的旁边,眉眼上挑,左鬓处垂及胸口的一缕微卷霜发偶尔随她的头而晃动着。
她深邃得犹如无底深渊般的眸子在桌上的四人间不时扫过,偶尔还向稍远处花坛边静立着的四女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正静静地听着场中诸人交谈的她,偶尔瞥到一旁坐在高脚椅上的方御臣时眉头便稍皱起来。有时又紧盯着新雪背后散落在沙发上的雪白长发,似在思索着什么。因为她一语不置的安静,这会儿竟显得有些气质冷艳的味道。
“在他身边这几年,你过得还习惯吗?”新雪对她的冷脸也不恼怒,依旧是那副细柔笑意的轻声问道。
她没说他是谁,但桌上其他三女都知道她指的是谁。她们四人间实际上,除了方御寒和方清烟是本就有关联的人之外,其他人也都是因为这个人才聚到了这张桌上。
方御臣只是在一旁和言台秀一般静听着,他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目前的局势,让新雪在三女主要是方御寒这关过去。他不可能让新雪只是以后悄悄躲避着方御寒在堡内生活,方御寒这关该怎么办也是他目前脑子飞转在想着的问题。
而新雪对方御寒的问话却让方御臣升起了一些心中对她的恼意。她虽然不再对他出手,没有了置他于死地的想法。却自从刺杀那晚后,对他对往事的态度都有着根本性的转变。更是再也不会如以前那样称呼他为“臣哥哥”了。
他对她的气恼也是有这样的原因,既然她似乎已经不再想要杀他了,为什么她始终不说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她在某些方面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为什么她对他的态度总有些让他感到不那么亲密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方御寒眉头稍皱,精致的脸蛋上凝聚着寒意,冷脸道:“你当初做的事你应该清楚。”
这个雪发女孩儿似乎是在想着讨好她?她方御寒虽然确实是吃软不吃硬,但并不是和某个人一样会意气用事,会置方家利益于不顾的人。她也许凭借着她的示好和某人对她的宠爱可以犯什么错都能被饶恕,但在她这里却行不通。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悟又有些难受起来,方御臣这个人如果身边没有给他牢牢把门的人,他洛阳星和黄山星这两个庞大堡垒帝国能不能维持周转下去只怕都还是件未知的事吧?就凭他那副完全甩手掌柜般整天只知道泡在温柔乡里的态度?
可……为什么是她?难道她的一生注定就是这么一个可悲的命运吗?她才不想给这个人做一辈子这种事。
她突然跟着心里越来越难受起来。为什么她非要去管他这些烂事啊?一一姐她们昨天才过来,这个时间点她们本完全可以一起去边上不远的浮星城逛一逛。她们可以去听场音乐会?去城市高楼的顶层喝杯咖啡聊聊天?之后还有充足的时间去逛街,并讨论着午餐吃什么这样的事。
可是呢?现在她却是坐在他这个花庭餐桌旁,为他肆意妄为而丝毫不考虑后果、不在意自己安全不顾方家利益的风流破事而担忧着!
不知是因为她话语里一而再的冷意还是因为她提到了往事的缘故,雪发女孩儿的脸上收起了浅笑,有些似落寞般的稍垂下了头。目光落在餐桌的白色桌巾上,沉默起来。
“好了。御寒。”方御臣脸上挂起和煦的微笑,看着精致女孩儿脸上紧绷的冷意,心里暗感自己昨天的话似乎已经效果全无了。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新雪会对以前没什么来往的方御寒这副态度,但眼看二人间三言两语气氛就冷得聊不下去了,只好出声微笑道:“父亲忙着‘天眼’的事,母亲身兼圣城和poker两地要职。他们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人,你就别为这点事打扰他们了。”
他虽一副友善的态度,但在开口称呼的瞬间,方御寒的脸色立马便黑压压的沉了下来。她阴沉着小脸儿说道:“你知道他们忙,就更应该少做些让他们操心的事。”
她的话让方御臣真是很无奈的觉得她有时候面对自己的态度挺轴的,虽然很多事情上方御寒会照顾他面子的提醒或是留有余地。但在她认定的事情上,却总是十分固执。
就像是不会看他眼色的风。风也会为认为他所做的事情不利而提醒他,但却能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他是否对这点执着,如果是的话她就会及时收口而不会去因此白白引起他的反感。
但方御寒就不是这样。
她能不能察觉到他的意思并不一定,但在她认为不应该的事情上就是方御臣怎么说都没用,这可能也跟这几年来方御臣一直避让着她,只要她认为不行的事情都由她做主那就不做也有关系。比如对言台秀个人的一些无偿援助。
或许也正是因为方御臣这几年里对她持避让的低姿态,所以昨天对她突如其来的一声怒斥,才瞬间拨动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丝软弱和怯懦。如果不是当着方御臣的面,而没有外人。她强忍着不愿对他表现出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可能当时便泪珠滚滚而下了。
“那先这样吧。”方御臣对她露出些讨好般的笑容,也不再执着和她在这里争执不休下去,他看似做着拖延的打算,微笑道:“我们不如都先考虑一下。”
“我没什么好考虑的。”
不出他所料的得到了精致女孩儿毫不照拂他面子的话。她说完站起身,淡淡的道:“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对坐的言台秀勾起嘴角稍侧头,似饶有兴致般的看着场内。方御臣知道方御寒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将他的话听进去,她多半下来后还是会把这件事汇报给父母二人。但他心中另有主意。
其实他内心中觉得父母二人真要知道了也就知道了,相比起他有些每日无所事事的悠闲而言,方运来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之多,他鲜少能有时间来管方御臣的个人事情。
而他的母亲言紫纱虽然让他心中有些畏惧,但这种畏惧只是对言紫纱强大的力量和果决狠辣的手段,实际上言紫纱是个非常对他十分宠溺的母亲。
这种宠溺并不体现在平时,而往往是在他胡作非为的任性之后。如同他曾经对方御寒一般,虽然在当时会得到母亲的训斥,但在这种口头训斥之后并不会有任何惩戒。
从这点上来说,方御臣的性格没有这些宠爱而变成真正为非作歹、嚣张跋扈的人,要得益于新雪、方清烟和方御寒三女对他在性格上的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当然,在某些人的眼里,他也的确从来都是一个仗着自己的力量和超脱于法律之外的尊贵身份,而为非作歹、肆意妄为,丝毫不怕有人能管制他的人。
比如被他强行从晨曦之光的那个庄园里带回,并在当初以强迫威胁等各种软硬兼施的手段将她强留在他身边的方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