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下,两位老人正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几个棋子,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棋桌旁放着一炉子、炭火,青烟缭缭,居然是在煮茶。只是不知道这壶中煮的是什么茶,那香气十分的特别,既有浓郁的茶香,还洋溢着几分药香,只是简单地一闻就让人觉得醒脑提神,肠胃荡漾,食指大动。
两位老人都已年过古稀,靠左的穿一件白色长衫,脖子上挂着一副老花镜,短发油光发亮,气色红润,显然是一个非常懂得养生的人;靠右的老人却是一副汉家农民的打扮,灰色的土布衣褂,脚穿布鞋,椅背上还挂着一个草帽,比起前者,他的脸上就多了不少的皱纹,身形也略显单薄,不够却是骨骼硬朗、精气神十足。
待牧原几人走到小院门口,两位老人都停下了手,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几个。
“爷爷!”龙灵儿清脆地唤了一声,三步两步跑上去,搂住那个农家老人的脖子,不停地晃悠起来,搞得老人前摇后摆的,差点从椅子上倒翻下去。
“行了,行了!”老人举手投降,“少来这一套,你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爷爷呢!”
“哎,爷爷,咱们龙家可是懂礼数的,来了贵客哪有把人家扔到一边不陪的道理啊,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松手,快松手,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老人只是随意地瞟了刑天、赵壬、涣若释一眼,继而就把所有的视线都放到了牧原身上,他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那眼神就像X光一样,把牧原都洞穿了。看了足足有百八十眼,老人这才收回目光,暗暗地点了点头。
那位穿长衫的老人也在打量牧原,不过他只是好奇而已。
“宁爷爷,龙爷爷!”牧原急步上前,一躬到地。
“牧原,你们来了!”宁采尘从屋里迎了出来。
“噗通”一声,走在最后面的赵壬突然扑倒在地,对着长衫老人“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匍匐在地,长稽不起。
这副举动,让所有人都错愕不已,吓得宁采尘慌忙过去搀扶,拉了几下,赵壬却是纹丝未动。
“小伙子,你对老头子行这么大的礼是为什么啊?”长衫老人慌忙起身,走上前问道:“我们见过?”
“老人家,您还记得二十八年前,在湘西救下的一对母子和几个孩子吗?”
“二十八年前?你……你是最大的那个孩子?赵家的孩子?”
“是!”赵壬点点头。
“那剩下的那几个孩子呢?都还好?”
“都……死了!”赵壬的泪水滑了下来,“只剩下我一个!”
“唉,老夫学艺不精啊!”长衫老人一叹,伸手去搀,“孩子,起来吧,一方愚医,不值得你这么对待,快起来!”
“老人家,这不怪您,你当年施手相助,把我们几个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可惜造化弄人,后来……我们被仇家逼到绝路,死的死,亡的亡,如今幸存的只有我一个!”
“造孽啊,造孽啊!”长衫老人跺了跺脚,“孩子,先起来!”
“敢问老人家怎么称呼?”
“我姓宁,叫宁空青!”将几人让到座位上,老人这才报上自己的名字。
空青,是一位药名,又名青油羽、青神羽、杨梅青、营浆石,由于生成条件特殊极不容易见到,是一种世上罕见的奇特矿石,其内部含有液体,视之滴水,在内摇之则上下流动。《本经》中记载:“主青盲,耳聋,明目,利九窍,通血脉。”
“当年我去拜访一位老友,路过湘西,当时我就看出你们像是逃难的,身上又中了尸毒,不过那时候到处都在破四旧、挖一些老坟,这事见的也多了!”宁空青悔恨地说,“早知道我就把你们带出去了,造孽啊!”
“幸亏您没有带我们出来,当时家母也在极力的婉拒,就是怕连累到您!”
“这么说,当年那事是真的?”宁空青问,“你们不是一脉吗?为什么会同室操戈呢,而且事情又干得这么绝,连妇孺都不放过!”
“其实我这一脉并不姓赵,我的太爷爷姓壬,是一个流浪的孤儿,受太祖恩养长大并入赘到赵家,太爷爷为报其恩,改姓为赵!”赵壬解释说,“太祖在家族中一向都是温和的一派,三十年前,四煞联手重创赵家几代新锐,家族势力一度颓丧至极。太爷爷当时还在世,列为卿,他提出赵家应回归列祖列宗的原意,不过却受到打压,双方的矛盾也因此而起,为我这一脉埋下了祸端!”
赵壬之前曾提起过,湘西赵家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共分三等,第三等为农(民)、工(匠)、商(贾)、士(兵),第二等为族(老)、技(长)、爵(候)、师(门),第一等为邢(断)、法(司)、卿(辅)、尊(首)。赵壬的太祖所列的卿如同一个宰辅,在族内有很大的发言权。
“原本逃出来的有几十口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赵家一路杀,我们一路逃,为了避免被一锅端了,途中分散成好几拨,想必也都是凶多吉少了,至少我苦苦寻找了十几年,还没找到一个!”赵壬哽咽道,“遇到您老的时候,守护的男丁都死光了,我们几个孩子也中了尸毒,危在旦夕!和你分别之后,我们在一个穷乡僻壤躲了半个多月,不过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为了救下五个孩子,赵壬的母亲出去迎敌,可惜她身手不及,被赵洪辰带领的一帮人抓住。赵洪辰为了引出这些孩子,让人足足砍杀了几十刀,那时候赵壬和几个孩子就趴在不远的山头上,看得一清二楚。
“后来呢?”
“后来我的堂弟忍不住哭出了声,被追杀的人发现了,他们将我们逼到了悬崖边!”赵壬哽咽了良久,待气息稍微平缓后继续说:“我们知道一旦被抓绝地是死,就手拉拉着手,跳了崖!”
宁空青又是一叹,将竹椅把手捏地咔咔直响,那几个孩子他都见过,当时最大的赵壬才七八岁,最小的才三四岁。
“造孽!”刑天骂道。
“山下怪石林立,我挂到树上才幸存了下来,其余的弟弟妹妹都死了!”赵壬闭了闭眼,两道泪水滑落,似乎不愿意再想起这一段往事,他很快就擦干了泪水,笑了笑,“多亏你老留下的了几道药方,再加上族里学到的一点知识,我在深深上猫了几年,期间还救下了一只白猿,又与它为伴了几年,直到十年前我才开始闯荡江湖!这些年来,我也走过了不少地方,可惜您当年并没有留下姓名,直到今天才巧遇老人家,道一声谢!”
“哦,那个与白猿为伍的是你?”宁空青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我有一个师兄,前些年还跟我提起过,不过他为人好说大话,我全都当成了奇谈,所以就没当回事!”
“你说的是勾老前辈吧,没想到他居然是您的师兄!”赵壬一听,脸上又是一喜,抬手再次一揖,“我和您这一门还真是有缘啊,勾老前辈还和我在深山里住了几个月呢,教了我一些克制尸毒的办法,白麒的性命就得他的援手才保全下来的!”
“勾老前辈是……?”牧原奇怪地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