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经过刘一航一顿的折腾，那股腥臭的味道淡了很多，不过也好闻不到哪里去，腥臭味、艾草味、樟脑丸味……混合一起，简单难以无法形容。刘老爷子皱了皱眉，从书架上拿出一盒上好的檀香，抽出一根放到书桌的檀香炉中点燃了。牧原觉得很奇怪，这檀香的味道似乎能够压制住其它的味道，才刚刚点燃不久，房间里的味道就改变了许多。

沉思了一会儿，牧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来这檀香有静神醒脑的作用，安下了心神，沉溺于自我，那么对外界的感知也就慢慢弱化了。

“一航啊，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刘老爷子支开了儿子，关好房门后重新坐了下来，只是他没有急着谈话，而是慢慢悠悠地开始烧水泡茶。刘老爷子冲泡茶水的动作很是流畅，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却又没有一丝的刻板，想必是经常摆弄的缘故。

煮水、温器、洗杯、置茗、净茶、冲水、浸泡、出茶……一系列的步骤之后，一股清淡而悠长的香气升腾而起，飘散于整个书房。

“来！”刘老爷子用茶叉将茶杯置于茶托之上，推送到牧原的面前，“尝尝！”

牧原对功夫茶没什么研究，这个功夫茶可是有功夫的人摆弄的，他年纪小，又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一大堆东西要学，哪有时间来摆弄这些东西。不过，对于功夫茶的一些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工夫茶起源于宋代，在福建和广东一带最为盛行，乃唐、宋以来品茶艺术的承袭和深入发展，如今更成为中国茶艺的代表。苏辙有诗曰：“闽中茶品天下高，倾身事茶不知劳。”而品茶，要先闻香味，然后看茶汤的颜色，最后才是品味道，一杯茶要刚好分为三口品完。香味从舌尖逐渐向喉咙扩散，最后一饮而尽，可谓畅快淋漓。这就是功夫茶的三个境界——“芳香溢齿颊，甘泽润喉咙，神明凌霄汉”。

牧原轻轻端起茶杯，按照书中所说，先闻其香，后看汤色，然后细撮一小口，一股淡淡的茶香立刻弥漫于唇间；再轻泯一大口，茶入唇舌，刚才的清香似乎不见了，反而是一股浓重的苦涩之味在味蕾中展开；最后，牧原一口饮尽，随着茶汤入腹，刚才被抑的茶香瞬间绽放开来，一股甘甜之意在喉咙间陡然升起，一时间，灌入脑海，回味良久。

刘老爷子看着牧原的动作，微微点头，牧原的动作虽然生涩至极，不过也是做得有模有样，勉强算是摸到了茶艺一道的门槛，尤其是对于茶香的品味和领悟，也是相当有潜力。

品茶这东西，就像是下棋论道，要么是志同道合，要么是臭味相投，不然很难坐到一块儿去的。否则，棋圣对着臭气篓子，茶艺大师对着牛饮大肚汉，话说不到两句就能打起来。

一盏饮罢，二泡将起。

“小家伙，事情都进展到这一步了，你是不是该给我露点底了啊！”刘老爷子说。

“老爷子，你想问什么？”

“你刚才给我治伤的那团火是从哪儿来的？”老老爷子好奇地问，“我怎么没看到你点火啊，而且那火看起来也不简单啊！”

“那是魙火，也叫聻火！”牧原也不再做隐瞒，他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老头还是知道分寸的，口风也很严，不然他的那处伤也不会隐瞒这么多年，以至于连他的儿子也不知底细，“一个恩人赐给我的，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和您老人家的病情有些相似！”

“哦，聻火！”刘老爷子沉思了一下，继而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可是这个聻火？”

牧原点点头，说：“对，没想到老人家也知道这个出处！”

此句出自宋朝刘义庆《幽冥录》，而幽冥录是一本志怪类杂录小说集，和小学课本中经常提到的《搜神记》有些类似，甚至很多故事被后者收录。这本书据传有0卷，所记鬼神灵怪之事，变幻无常，不过甚为可惜的是原书已失，在上个世纪，鲁迅先生翻阅古典古籍，经过多方查录，在《古小说钩沉》一书中整理出两百多则。

“都说人怕鬼，鬼怕魙，魙怕阎王，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些东西存在？”刘老爷子眼放异彩，喃喃自语道。

“不知道！”牧原说，“这些都是书上记载的罢了，没有什么考证，我也只知道这种火叫做魙火，能够趋避一些阴邪的东西，但是除此以外就一无所知了！”

“也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怜那么多的人还夜郎自大，以为无所不知呢！”刘老爷子说，“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之下弄出这处老伤，估计我也会认为这些不过是奇谈怪论，还好，老头子我今天遇到了你这个小家伙，可谓是大开眼界啊！这也证实了我心中的疑惑，看来老头子我这些年的坚持是没错的！”

“老爷子，希望我们今天的这些事和这些谈话还是不要泄露出去！”牧原用略带恳求的语气说。

“放心，老头子我知道轻重！”刘老爷子笑着说，“要是我这嘴巴不严实，估计我早就被人送到精神病院去了，还能每天呆在这书房里泡茶看书？想不到，你在这意气风发的年纪，还知道韬光养晦、隐藏锋芒！”

牧原放下了心，古人常说不患寡，但患不均，表面上这句话似乎是在说分配问题，其实这句话也阐明了一个族群问题。所谓枪打出头鸟，过于异类的成员只会被孤立和攻击。如果每天宣扬这些，估计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当作精神病患者隔离起来，要么被当作邪教分子给关押起来，这两种结果，哪一种都不是牧原愿意接受的，人傻是福，只有装出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才能在这个世界上过得逍遥自在。

“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据我所知，一些达官贵人的背后还是有一些玄易界人士出没的，像风水占卜之术就很有市场！”刘老爷子安慰道，“虽然这些人鱼龙混杂，但肯定不乏有真本事的能人异士，我可不相信那些处在高位上的人都是像我老头子这样的糊涂！”

刘老爷子的话倒是提醒了牧原，这些年来，他只是想尽办法来扩展自己的圈子，并想从中寻找到办法来解决自己的问题，却从来没对那些大师产生过兴趣，毕竟，这年头涌现的大师太多了，而且这些大师没风光几天就被彻底揭露了。谨小慎微是牧原一贯的处事风格，虽然很好的隐藏了自己，不过也大大地限制了计划的实施进度。

“那附在我身上的是什么？”刘老问。

“应该是婴灵，或者说是婴灵的残念才更贴切一点儿！”

“婴灵？婴儿的灵魂？”

“不是，是还未出生的婴儿的灵魂！”牧原说，“有些资料中说婴灵分为善灵、恶灵和阴灵三种，我觉得刚才的那个就是第三种。善灵一般是意外胎死腹中的，命中注定无法出生为人，或者出生也是灵智不全，这一生是为了积蓄能量投胎往生的；恶灵则是发育完全，却被人为堕胎，空度一世，怨气较重，因为它需要以残灵的方式存活于这个异度空间，等待阳寿已满才能再度轮回；而阴灵就是数次无法出生的恶灵，其结果往往是消散，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但如果它能在这之前找到滋养它的方法，也许还有再次往生的机会！”

“魂飞魄散？”刘老爷子重复着这个词语，难怪这个东西会死缠着他。

“在佛家看来，杀胎的罪行与弑父、杀母、出佛身血、破和合僧五事并列，称为五种逆罪。”牧原说，“可见，这种孽障是很难清除的，有伤天和，对一个人的因果报应也是极大的！”

“受教了，受教了！”刘老爷子笑呵呵地说，“从来没有人和我讨论过这些，倒是别有一番趣味，以前啊，来找我的人，都是谈些尸体啊、证据啊、凶器啊什么的，对我这个八十岁的老头子来说，虽然是刺激了点，不过看得多了，也就有些麻木了！”

刘老爷子站起身，带上老花镜，走到书架前，在里面翻找了好一阵后抽一份资料，他翻看了几页确认了一番，才点点头走了回来。

“刚才和你聊了一番，我更确信了，这份东西给你更合适！”刘老爷子说。

刘老爷子将那份资料递给牧原，牧原急忙站起来，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书夹外皮上写着几个字：一悟十三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