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七章猛龙过江战豪强
第十二节面子和里子
此刻，张裕兴的心中积攒已久的怒火就快要喷涌而出了，但是看着眼前威势逼人的刘云威，还有地上断掉的书案，张裕兴又不敢说什么。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张裕兴才说道：“难道刘千总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我做事，一向如此！”
张裕兴顿时面色潮红，怒气冲天的说道：“我好歹也是任城卫的指挥使！你就这样和我说话？还有没有一点体统了！”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那依着张大人的意思，我要如何做才有体统？将战功和缴获拱手相让吗？”
张裕兴一时语塞，缓了一会儿才说道：“在兖州府出了谷家这么大的祸事，我这个任城卫指挥使肯定会被京师的那些御史言官纠缠住的。所以，我也不求讨要多少功劳，但是至少也要让我功过相抵、免去罪责吧！”
刘云威见张裕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便知道他是真的没办法了，见到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刘云威便说道：“张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下官怎会让您难做呢？我看这样吧，这捷报我再重新拟定一份好了。”
张裕兴闻言大喜，刚才的不愉快转眼之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紧接着便问道：“那依着刘千总的意思，这份捷报要如何拟定才好？”
刘云威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我看不如这样写吧，这捷报就写：张大人收到了谷家将要作乱的消息，一番调兵遣将之后，准备将这伙叛贼就地剿灭，并且临时征调我汉威营参战；此战中张大人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在以我汉威营将士为主的征讨大军猛攻下，最终取得了单县大捷。我再将所获的首级分给张大人一些，这样的话，张大人可有什么意见？”
张裕兴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心想：“这刘云威根本就不提谷家的财产，看来是铁了心不打算拿出来了！不过，刘云威能够将此战的功劳让出一部分来，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毕竟我确实没有参战；我要是再伸手索要钱财的话，一个弄不好将此事谈崩了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张裕兴连忙点头说道：“好！就按刘千总的意思办好了！”
张裕兴刚要夸奖刘云威几句，却听刘云威说道：“既然张大人同意了，那我即刻就让人去写。不过，下官这里还有一件要事，需要和张大人商量一下。”
张裕兴不禁心头一跳，小心的问道：“刘千总还有何事？”
刘云威笑着说道：“既然张大人分得了此战的战功，那肯定是经过了激烈的激战的，可是张大人的麾下没有丝毫的损失，将来兵部派人前来核验的话，肯定是隐瞒不住的。所以……”
“刘千总，你要说什么？”张裕兴的心中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刘云威看着有些胆战心惊的张裕兴，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强忍住笑意说道：“我看张大人军中携带了四门大佛郎机炮吧？不如就将这些火炮当做战损好了，我吃一些亏，将这些火炮带走，帮着张大人遮掩一下好了。”
“你！”张裕兴到了这时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刘云威几番周旋下来，是看上了自己带来的火炮！一个小小的千总竟然敢敲指挥使的竹杠？开玩笑吗？自己为官十几年，没想到今日竟然掉进了别人设下的陷阱里。
不过张裕兴想了想，觉得自己还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毕竟此战如何上报朝廷，主动权都在刘云威的手中。按照刘云威提出的方案，张裕兴自己的利益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损失的不过是几门火炮而已，将来再造就是了。
于是，张裕兴说道：“好！就按刘千总说的办好了。我现在就让人将那四门火炮送到刘千总营中。”
“张大人别忘记了，还有火炮随带的炮药、炮子和炮手，一定要一同送过来才行啊。”刘云威笑着说道。
张裕兴一听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没好气的说道：“好！我一同给你送过来！”说完，张裕兴就怒气冲天的带着家丁离开了。
待到张裕兴离开后，刘云威便放声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便又重新写了一封捷报。这时，陆英来到县衙想刘云威禀报军务，得知刚才发生的事情后，陆英愤恨的说道：“大哥，那张裕兴就这样拿了本该属于咱们的功劳？这也太便宜他了！”
刘云威一边将写好的捷报封好，一边说道：“没办法，朝廷风气如此，咱们也只能就事论事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的利益了。好在这次咱们的收获也是不小，那张裕兴是拿到了面子，保住自己的官位、不被朝廷责罚是没问题的了；但是咱们可是得到了此战的里子，咱们前前后后缴获的谷家财产，估计已经有将近十万两了吧？粮草更是足够咱们汉威营食用一月有余的，而且我还从张裕兴那里要过来四门火炮。咱们也并不亏！”
“那倒也是。”陆英点了点头，心中觉得好受了一些，接着又说道：“大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咱们从谷家八大农庄抢过来的那三千名农奴，还有铁匠铺的两百铁匠，这些人该如何处理？那两千俘虏又如何处理？”
刘云威想了一下，问道：“那些农奴和铁匠在单县可有家人？”
陆英说道：“那些农奴本就是谷家从河南那边抓来的流民，哪里有什么家人啊；至于那些铁匠，也大都是一些光棍汉，无家无业的。”
“那就将这些人全部带走！”刘云威兴奋地说道：“那些农奴全部编到辎重把总部去，帮着陈师爷做一些粗活，平时让辎重把总部的将士们严加训练一番，假以时日就是咱们的后备兵员；那些铁匠也都是宝贝，这些人一个都不能落下。至于那些谷家的家丁，在咱们离开之前全都丢给张裕兴去处理好了，免得浪费咱们的粮食。”
陆英笑着说道：“哈哈，大哥你的样子可是很吓人啊，就像是刚刚打劫成功的山大王一般。”
刘云威一听也是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太高兴了，山大王就山大王吧，咱们这回可是赚翻了！要是朝廷再颁下一些奖赏的话，咱们汉威营可就赢大发了！”
说到这里，刘云威便想起了手中的捷报，便说道：“对了，赶快将这封捷报送出去，并且派得力之人去找一下李林斌大人，看看能不能帮咱们再争取一些嘉奖；同时也问一下有没有袁大人的消息。”
陆英点头接过了捷报，说道：“好的，我这就去。”
这时，刘云威又叫住了陆英，问道：“对了，我刚才听你说那三千农奴都是谷家从河南抓来的流民？难道现在河南的流民很多吗？”
“不是很多，而是非常多！”陆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问过那些流民，现在河南、陕西一带的情况非常不好，连年大旱、田亩绝收，而且朝廷之前为了讨伐建奴还在这些地方加派了饷银，各地百姓已经沦为了赤贫。河南、陕西几乎遍地都是流民，但是各地官府的施救力度普遍不大，导致各地的流民越来越多，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流民潮。”
听到这里，刘云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道：“流民之势正在成形，然而州郡无堵御之力，朝廷无安抚之术，这天下恐怕是要出大乱子了！希望朝廷能够及早察觉，尽快做出对策吧，否则一旦朝廷腹地的流民失去了控制，肯定会出现黄巾、黄巢之类的祸事，那可就真的是天下大乱了；要知道，如今辽东可还有建奴在虎视眈眈、窥伺华夏啊，一旦朝廷被流民暴乱消耗了太多的力量，那建奴弄不好就真的会冲进关内了，那样的话五胡乱华、衣冠南渡的劫难就会再次上演了！”
陆英也是惊呼道:“那样的话朝廷岂不是被建奴和流民内外夹击了吗！朝廷有可能会被拖死的！”
“不是可能，那样的局面一旦形成，朝廷一定会被拖垮的！”刘云威几乎是有些绝望的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无比凄惨、令人绝望的未来。
一时间，刘云威和陆英都是心情沉重，甚至感觉天空都是昏暗的，单县大捷的喜悦之情都被眼前危机四伏的时局一扫而空。此时此刻，刘云威和陆英的心中只剩下对国朝深深的忧虑，以及对中原之地随时会爆发内乱的恐惧。
就在这时，刘云威和陆英猛然听到县衙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见到温破虏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二人见状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一下，心中暗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只见温破虏神色焦急的跑进屋，直接大声叫道:“大哥不好了，河南出现了流民暴乱！我已经封锁了三座黄河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