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六界危机竟真的解不了了吗？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是这样？

茫然地盯着天空，玉书陷入从未有过的迷惘中。

苏小狸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方式行路。

马车里有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光，从窗外看出去一片灰蒙蒙的雾霭，伸手不见五指，有风从窗口刮进来，刮得脸火辣辣的疼。她能够感觉到，那车行进的速度很快。八匹龙马风驰电掣，北堂幻之与华烨坐在外面驾驭龙马，苏小狸、苏耘、画沙、玉书、皇甫凛冽和沉睡的淳于缇樱都在这一辆马车上。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格局亦是非常将就，有内室与软塌，甚至还有暗隔放置一些食物或者软被之内的东西。这是冥界帝君的座驾，不同的是将火螭换成了龙马。

放下窗帘，苏小狸看着拿着书看得认真的苏耘，心微微的涩。

“师尊，您别一直盯着这书看，伤眼睛。”从暗隔取了软被和狐裘，细心的给他披上，又将那软被盖到他腿上。又从一侧的炉子上取了羊奶给他倒了一杯，“喝些羊奶，您歇息会儿吧！再过不久，咱们便可以抵达徽州了。您的身子若是垮了，这徽州百姓谁去救他们啊？”

苏耘瞟了眼一侧的沙漏，点点头，接过羊奶轻轻抿了一口，接着侧头靠在车壁上，竟真的乖巧的睡觉去了。苏小狸虽惊讶，却也松了一口气。

玉书与画沙两人早已经靠在软塌之上睡着了，苏小狸轻轻地给他们两人拉拉软被，正待起身，她却发现玉书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她靠近，玉书转过头来，却在低喃了一断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她听。

“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会这样？”

“玉书，你还好吗？”轻轻拍拍玉书的肩膀，苏小狸蹙眉。他怎么了？整个人似乎极其的不对劲。“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玉书并没有回答她，他用一种绝望的，悲戚的眼神看了苏小狸一眼，接着转头，背向苏小狸。苏小狸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回事？他方才那目光是什么意思？

皇甫凛冽的毒已经清楚好几日了，可是他的身子却似乎并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差，甚至每况愈下。轻轻坐到皇甫凛冽软塌上，苏小狸缓缓握住他的手，灵力迅速的进入皇甫凛冽的身子。

皇甫凛冽知道苏小狸在做什么。她在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崽崽的天地灵气，对于任何一界的人都是最好。苏小狸所用的灵气，全部都是崽崽给予的，自然纯度也是极高的，这样的灵气，对于修习来说，无疑是一个日进千里的机会。

然而，皇甫凛冽无心于此。

他根本就不想要苏小狸这样。他甚至很恼怒苏小狸这样。

输进去的灵气，再次遭到阻止。苏小狸盯着皇甫凛冽瘦削的俊脸和深深的眼窝，心酸涩不已。不是不明白，她就是再怎么迟钝，也知道皇甫凛冽的心。更何况，他曾经多次舍生相救。

从前健谈爽朗、英气逼人的小师叔，似乎至遇上她之后，便一日一日的沉默寡言下去。以往，她的心全部在师尊身上，根本顾忌不到任何人。如今，与堂堂相认以后，她就一心一意的想要忘记师尊，想要一心一意待堂堂。

也是到如今，她才发现，那时常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的小师叔。那目光绝望又饱含希望，炙热深情又隐忍压抑，叫她想要视而不见，都做不到。

眼看着他一日一日消瘦下去，快成了行尸走肉，苏小狸心内焦急却无可奈何。

“小师叔，您不要这样好不好？小狸……”灵气仍旧在源源不断的输入，但是依旧输不进去。看着他轻颤的长睫，苏小狸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落下来。“你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为了小狸，不值得。小狸这般三心二意的女人，不值得小师叔这样倾心以待。”

手被抓住了，苏小狸盯着紧紧握住自己的冰凉大手。鹰的体温，从开始温暖的，他们怕水，体温从来炙热。而现在，他……竟是连自己最基本的体温都维持不了，苏小狸的眼泪掉的更急了。

“小狸，别哭。”他缓缓睁开眼睛，嘴脸苦涩的扬起，双眸尽是心疼和不忍。他缓缓的抬手，修长的指尖轻抚她眼尾的泪水。他的声音沙哑又粗嘎，仿佛承载了难以言语的痛楚。“是小师叔不好。不要怪小师叔。这是小师叔的劫，小师叔自己过不了的，不怪小狸。小师叔只是希望，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陪在你的身边，哪怕是看着你与别人幸福。虽然也会嫉妒，会难过，但是若是现在离开，小师叔定然会死不瞑目”

“不会的，小师叔。求求你，你不要这样说。”紧紧攥住他的手，苏小狸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子抱住他消瘦的身子，泪水疯狂的涌出来。“不要，不要说死。小师叔，你不能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怎么能够将死亡说得这么轻松呢？你死了，小狸会痛苦一辈子的。小狸就是三心二意的女人！小狸就是会心疼你啊！小狸舍不得你这么痛苦啊！……小师叔，小狸拼死拼活的将你救回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生命？……”

那颗缓慢到几乎要静止的心脏，不知为何竟奇异般的狂跳起来。皇甫凛冽颤动着双手，那双温润如水的双眸迸发出一种晃眼的精光，狂喜令他话都说不出来。若不是那肩上有滚烫的泪水不断的烧灼着他的皮肤，若不是有属于苏小狸的馨香不断钻进他的鼻腔胸膛，他甚至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甚至又要以为，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小狸……小……小狸。”缓缓的推开她，皇甫凛冽撑着身子做起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眨一下眼睛，她就会完全的消失。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不……这梦好美，即便是骗我，也请骗我久一些。小狸……”他缓缓将她纤细的柔荑覆到自己的胸膛，那里，他的心在疯狂的跳动着。他目光灼灼，紧紧地抓住了她。“你感觉到了吗？他深爱你，爱到你离开一会儿，就会痛到痉挛，甚至停止跳动。你听到了吗？你有感受到他的渴望吗？小狸，你怎敢说你不好？是他不够好，他没用。他总是给你添麻烦，他堂堂鹰族雪衣战神，却要你一次一次救他。他一颗心全部系在你身上，却只能隐忍，只能压抑。小狸，你可以将你的心腾出一个小小的角落安放他吗？他只求一点点就好，真的，只要一点点。”

苏小狸说不出话来，她揪着一颗心，拼命点头，泪花四渐。

“为我好好活下去，小师叔，小狸知道不应该一颗心装几个人。但是，在小狸心中，你和堂堂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小狸最重要的人。……所以，活下去，不要拒绝小狸，活下去。”唇缓缓凑近他，苏小狸吻上他青白的唇，轻声低喃。再也不能拒绝，皇甫凛冽放松了自己，不再阻止苏小狸的灵气进入他的身子，只是缓缓的引导。“小狸，好了……我的身子很好。小狸，别哭……”

如同冰雪初霁，如同春回大地，如同雪后彩虹……苏小狸深深沉醉在皇甫凛冽的笑容里。

“这个臭丫头，真是可恶。区区一个苦肉计，就将她拿下了。改天，本殿也试试。”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扇柄，华烨狭长的双眸绽放出阴暗的厉光。封锦，你定力也太差了吧？竟然这么容易上当，妖界岂是那样容易死掉的？你丫脑袋秀逗是不？“皇甫凛冽，真有你的。本殿还一直以为你光明磊落，没想到使起这些心机阴谋来，与那苏耘也是不遑多让嘛！”

华烨已气炸。隔着这么近，马车内的情况，他自然也听得到。这不听还好，一听他就想要进去将那个对苏小狸使心机的家伙揍死，真是气死他了。

“放开！”低斥一声，华烨瞪着攥住自己手腕的北堂幻之。见他虽面色愤愤，却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样子，北堂幻之松开了手。他依旧是那冰冷无波的模样，不过，若是细细看，便会发现他眼底有聚散不离的东西。

瞪着北堂幻之，华烨冷笑：“还是咱们冥帝慷慨啊！心爱之人，也能够拱手相让，真是让本殿佩服。”面对华烨的冷嘲热讽，北堂幻之如同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视线不知道落到了哪里，风扬起他的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令人琢磨不透。

华烨才不管这些呢！他心里堵得慌，若不是碍于苏小狸，他早就进去将皇甫凛冽暴揍一顿出气了。

可惜，他什么也不能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