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想了想,牵着小人儿的手领着她走到那棵树下,这里人少,女孩子也多一些。张远说:“站在这里别动,等我。”
就是那天,当张远挤出人群跑到树下,告诉小人儿:“兰兰,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我看了两遍,我考上了。”
小人儿高兴的抱着张远,跳着、笑着。小人儿的笑容干净纯粹,一脸崇拜的看着她的远哥哥,嘴里叫着:“我就知道,远哥哥一定能考上。”
此时,极像苏冬兰的苏冬生笑的纯粹天真,跟当年的兰兰一样。张远的目光幽深宠溺,仿佛吸在苏冬生身上一般。
张远柔声说:“去商业街。”
“姐夫,家里准备了许多年货,不用再买了。”
“姐夫想买。”
苏冬生神情一顿,马上笑着说:“姐夫,我想吃那家兔子。”
“好,多买几只,天冷不会坏。”
苏冬生把车开到商业街停好车,张远买了许多东西,都是苏冬兰当初爱吃的,爱用的,喜欢的。苏冬生帮着大包小包提着,心里难受,眼睛涩的厉害,但苏冬生一路一直说着,笑着,不敢露出一丝哀伤。俩人买好东西,准备上车时,天空飘起雪花。冰凉的雪花落在肩头,张远眯起眼睛,仰头看看天空说:“我开车吧。”
“好。”
张远开车时神情很专注,一路顺风到了张远熟悉的地方。苏冬生一下车就大喊:“爸,妈,我们回来了。”
苏母腰里系着围裙跑出来,一看见张远,苏母的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拉着张远的手,上下看着张远,哽咽着说:“小远,你病了吗?怎么瘦成这样?这手冰凉冰凉的,快进屋,我炖了羊肉汤,先暖暖身子。”
苏父慢慢踱着方步走出来,猛的看见张远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看看自己的儿子。苏冬生正忙着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没有注意自己老爸的目光。苏父走到儿子身边低声说:“怎么搞的?瘦成这样?”
苏冬生一撇嘴说:“还不是那个汪红闹得,玩什么失踪,害得我姐夫成天不吃饭不睡觉,她最讨厌了。”
苏父低声说:“闭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父紧跟在老伴和张远身后往院子里走,苏冬生一个人抱着一堆东西傻眼了。嘴里嘟囔着:“什么呀,也没人帮我。”
苏母拉着张远走进温暖的客厅,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珠,笑着说:“小远,是先喝口热茶还是喝羊汤?”
“妈,刚吃过早饭没多久不饿,先喝茶。”
“哎哎,老头子。”
“别喊了,我听到了,小远,我早就熬好了茶。”
张远笑着坐下,跟苏父一边聊天一边喝茶。等苏冬生一个人跑了两趟,才把车上的东西全部拿进来放在客厅,刚想坐下,张远慢悠悠的开口说:“冬生,要在山上住到过完年,你去把车衣盖上。”
苏冬生答应一声出去了。张远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张银行卡,还有一个大信封,递给苏父。苏父没有接,有些诧异的问:“小远,是什么?”
“一张卡是给冬生结婚用的,一张卡是给爸妈养老的,信封里装着市里那套房子的房本子,我已经过户到冬生名下了。银行卡的密码是兰兰的生日。”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要。”
“收起来,别让冬生知道,以后的日子得靠他自己。兰兰最疼这个弟弟,我希望他过得好。那套房子是我和兰兰的,以后让冬生有空就去打扫打扫卫生,等将来冬生结婚了,想去山下住也可以。”
“小远,兰兰最疼你,你是知道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兰兰看到会心疼死。小远,你要好好的,我和孩子妈就多一个儿子孝顺,我们不能要,这些东西都是你的,是你辛苦挣来的,我们不能厚着脸皮,没完没了的伸手朝你要。小远,你收回去,你给爸留点脸。”
“爸,你想多了,是我愿意给。这世上除了兰兰,你们跟我最亲,也对我最好,我一直没有说过谢谢!谢谢你们生了兰兰,她就是我的命,如今兰兰再也回不来了,我替她照顾家也是应该的。”
“那以后你亲自给他。”
“爸,汪红怕是回不来了。”
“那就是个不靠谱的,跟她妈一样,都怪死老太婆,非要认什么干闺女,还对你说娶了她也不错,那就是个丧门星,等她回来,跟她离婚,什么样的女人找不上,随手扒拉一个也比她强。”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迟早要离得。离婚后,我可能还会结婚,到那时恐怕有些事情就不方便了,所以,爸,你现在就拿上吧。”
苏父脸上一喜说:“小远,你有对象了?”
张远把卡和信封放进茶几的抽屉里,淡淡的说:“还没有,以后总会有的。”
“这就对了,把身体养的棒棒的,好好过日子。哦,对了,公司的事怎么弄了?”
“快过年了,也没什么活,我给他们都放假了,让他们回家过年去了。”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过人家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回去陪父母过个年也是应该的。”
“嗯,我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大红包。”
苏父笑着说:“咱们也好好过个年,正好让你妈给你好好补补身体。”
苏冬生总算是忙完了,走进来坐在张远身边说:“姐夫,家里热,把大衣脱了。”
张远起身说:“我先出去走走,一会儿回来。”
苏父和苏冬生都知道张远要去哪里,不好拦着。苏父说:“山上冷,要不再加件衣服?”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苏冬生撅着嘴没说话,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张远消瘦的身形在风中慢慢往村子西头走着。山上的风比山下的更加凌冽,呼呼作响,雪花也比山下的大,纷纷扬扬。张远没走几步,雪就落满了肩头。张远一直走到汪红家老宅门前。张远站在风雪中,静静的看着大门,门前有积雪,枯叶,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住人的院落。张远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沉重的铁门慢慢推开,张远走进这个曾经来过无数次的院子,目光阴冷冰凉。张远站在院子中间,环顾四处,还是老样子,一点看不出什么异常。张远挪动脚步走近堂屋,堂屋门也是锁着的。张远打开屋门走进去,站在地中间,阴沉冰凉的目光看着屋里的一切。张远走到老式衣柜前,打开衣柜,蹲下身,伸手仔细在柜子里摸着。许久,张远什么也没摸到,张远站起身,看着衣柜里挂着的衣服,有自己的,也有汪红的,都是汪红准备的。不得不说,汪红是个称职的妻子。就因为张远每年回来给父母上坟,以前都是住在苏冬兰家。张远自己的院子盖了新楼送给苏冬生了,张远在苏冬兰出事后依然住在苏家。汪红和张远结婚后,汪红不想张远住在苏家,便把自己家的老宅子收拾干净,准备好换洗的衣服,让张远住在这里。张远看着挂在衣柜里的衣服,突然心里一阵难受,伸受一把扯掉衣服,看着衣服哗啦一下全都掉了下来,张远没动。张远的手伸进口袋里,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张远伸开手掌,仔细看着。泪就这样顺着张远苍白消瘦的脸颊滚滚而下。张远握紧手心,闭上眼睛,让泪水肆意的流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冬生干净的声音响起:“姐夫,姐夫,回家吧,这里冷。”
苏冬生走进来就看见张远泪流满面的样子。苏冬生心里一阵不痛快,伸手拉住张远的胳膊说:“回家啊,姐夫。”
张远睁开眼睛,抬手抹去眼泪,低声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马上就回去吗?”
苏冬生孩子气的说:“我要不来,你不定待在什么时候?走吧,姐夫,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这么冷的天,冻感冒了怎么办?我姐要在,还不得心疼死。”
张远幽幽的说:“她要是疼我,就不会撇下我。”
“不是的,那是意外,一定是意外。我姐有多爱你,我知道。我姐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也会要你的。姐夫,你忘了,我姐对你有多好?”
张远突然大声说:“可她为什么撇下我?为什么?兰兰,兰兰!”
张远突然疯狂的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疯狂的喊着苏冬兰的名字。苏冬生被张远的样子吓傻了,站在原地愣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冬生蹲下身子,伸手抱住张远,轻声说:“对不起,姐夫,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姐夫,你听我说,我错了,姐夫,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吧。”
苏冬生使劲拉起张远。张远的身子轻飘飘的,瘦弱的被苏冬生轻轻一拉就起来了。苏冬生紧紧搂住张远,低声说:“姐夫,我们回家。”
张远木呆呆的被苏冬生搂着往外走。外面阴霾的天空,让冷风似乎更加的凌冽,鹅毛大雪纷飞。只一会儿的功夫,似乎又回到了三九天。哪里有春天的迹象?苏冬生觉得再冷的天也没有怀中的张远冷。张远全身冰凉,搂在怀中更是觉得骨头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