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有星有月。
宋云啸和皇甫剑南站在一座小桥上,冷月清明,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桥下的水面上。
桥下流水如青缎带子般,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良夜寂寂,花香幽幽。
宋云啸叹了口气,扬手将一把花瓣仍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皇甫剑南道:“大哥,你怎么了?”
宋云啸道:“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皇甫剑南道:“大哥有话,但请直言,何必吞吞吐吐。”
宋云啸道:“二弟,你娶碧月为妻,可曾后悔过?”
皇甫剑南默然半晌,道:“我们虽相识才不过一天,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我发觉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怕。。。。。。”
宋云啸道:“你怕什么?”
皇甫剑南道:“我怕将来后悔的是她,而不是我。”
宋云啸道:“这你大可放心,碧月的个性我最了解,只要是她决定的事,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绝不会后悔的。”
皇甫剑南奇道:“你怎么这么了解她?”
宋云啸道:“二弟,我们既是兄弟,有些事我也不必瞒你,其实碧月是羞花的亲妹妹,也是‘美人宫’的碧月宫主。”
皇甫剑南吃吃道:“这怎么可能!”
宋云啸苦笑道:“碧月不告诉你,也许是怕你多心,你也莫要怪她。”
皇甫剑南道:“我怎么会怪她,我只是没想到她怎么会是‘美人宫’的碧月宫主。”
宋云啸道:“现在你这条命,可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了,你不但要为自己活着,还要为碧月活着,因为现在你已经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家,对那些流浪江湖的浪子来说,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恬静的日子,贤淑的妻子,温暖的家庭,这正是每个浪子所向往的生活。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一个勤劳的佃户,一大早就出去做活,到了傍晚时,带着一身的疲累和泥土回来。
贤淑的妻子早已用她那纤弱柔和的手,为他炒了几样菜,温热了一壶酒,然后陪他吃饭,甚至陪他喝上一两杯。
这是多么甜蜜快乐的生活。
只可惜,这种生活却如星辰般距离浪子们好远好远。
远的让浪子们忘了有这种生活的存在。
江湖中的恩怨情仇,是永远也没有人能说的清楚的。
想要退出江湖,也并不如人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虽然不去找别人的麻烦,但麻烦往往会找上你,就算你想摆脱也摆脱不了。
过了半晌,宋云啸道:“二弟,等我们大仇得报,你打算做什么?”
皇甫剑南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倒愿意退出江湖,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武林之事。”
宋云啸笑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他又道:“你看这‘百花谷’如何?”
皇甫剑南道:“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宋云啸笑道:“那你我兄弟日后便在此归隐,你看如何?”
皇甫剑南道:“好是好,只是要麻烦大哥大嫂了。”
宋云啸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皇甫剑南道:“大哥,那明日我们便起程前往‘百变门’。”
宋云啸道:“如果你大嫂和碧月也要去,怎么办?”
皇甫剑南道:“我们兄弟此去,前途凶险难料,她们去干什么!”
宋云啸苦笑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让她们不去!”
皇甫剑南说不出话来。
宋云啸缓缓道:“记得五年前,我年少气盛,偷偷去找‘霹雳神君’雷烈报仇,我们二人打到一处荒郊,都已筋疲力尽,我只望能和敌人同归于尽,所以用得都是拼命的招式,雷烈也用出了他驰名江湖的绝掌‘魔火燎原’,那时已是深秋,草木早已干枯,满地顿成一片火海。。。。。。”
皇甫剑南道:“是大嫂救了你?”
宋云啸点了点头。
皇甫剑南沉吟半晌,道:“就算不让她们去,她们也会悄悄跟去,不如索性让她们去好了,有我们兄弟在,也用不着她们出手相助。”
宋云啸道:“说的也是。”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三更已过,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皇甫剑南道:“大哥,你伤势还未完全复原,你也早点回去。”
宋云啸笑了笑道:“知道了!”
夜色并不凄凉,因为天上的明月还是很亮,花草间不时传出鸟兽的低鸣,却衬得出天地间分外静寂。
在如此静夜中,如此星空下,一个人的心情往往会觉得很平静,往往能将许多烦恼忘却。
但宋云啸却不同,在这种时候,他总会想起许多不该想的事,他会想起自己的身世,回想起他这一生的遭遇,但他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心里的事。
他自己心里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和梅羞花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长辈的眼中,他们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他却不敢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
小时候,他亲眼看着父亲惨死,从那时候起,他和皇甫剑南一样,就活在了仇恨里。
他想报仇,不想让自己有太多的牵挂。
他想放下,但却偏偏放不下。在他心里,欠梅羞花的实在太多。
他到处沾花惹草,用尽千方百计想甩脱梅羞花,可是始终不能。
他的心始终是空的,说不出的空虚寂寞,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寂寞的简直要发疯。
他也想对梅羞花倾诉,希望能得到爱人的安慰,但却又怕自己越陷越深,伤了别人,害了自己。所有才始终不敢将自己的感情完全付出。
他已在自己的心外面筑了道墙,别人的感情根本就进不去。
他只有到处流浪,到处寻找。
他寻找的究竟是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常常会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梅羞花那么残忍。
也许是他爱梅羞花爱的实在太深。
可是,他自己又拒绝承认。
爱的越深,伤的也就越深。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去伤害梅羞花。
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
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但克制的越厉害,是不是痛苦也就越深呢?
宋云啸叹了口气,暗中告诉自己:“我的确累了,实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
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这也是浪子们不敢想的事。
过一天算一天,今天有得吃,就多吃一点,今天有得喝,就多喝一点,至于明天,那是明天的事了。
今天在豪华的酒楼里吃喝玩乐,明天说不定已死在阴沟里,今天是脂粉群中的多情郎,明天说不定是被踢出门外的醉汉,今天是挥金如土的大爷,明天说不定已成了倦伏在屋角的可怜人。
世事多变,又有谁知道自己明天是什么样子呢?
所以做人一定要珍惜现在,好好的把握现在,也唯有现在才是最真实的。
暮春三月,江南的春雨总是迷人的,春丝般那么轻柔,就像是烟雾一样。
暮色已深,夜色渐临,宋云啸、皇甫剑南、梅羞花、柳碧月、杨大山、蓝狐六人,大步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
小巷尽头,有一扇门,门是紧闭着的。
门里是个已经荒废了的庭院,荒草没径,花木又枯,好似久已无人居住。
转过几重院落,只见前面一间厢房中亮着灯火。
灯光透过窗纸,隐隐可以看到一条人影。
孤灯,人影,古老的庭院,冷冷的夜色,远处的风声有如怨妇夜泣,却更令这黑暗的死寂平添许多苍凉之意。
突听“呀”的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又瘦又小,蓬头垢面,腰杆却挺的笔直的老人缓缓从门里走了出来。
宋云啸道:“你。。。。。。”
他话才出口,那老人已截口道:“你们这些魔教的狗贼,就算你们杀了我,也休想得到‘百变神功’的秘笈。”
皇甫剑南道:“莫非你就是百变门主刘百变?”
那老人道:“不错。”
皇甫剑南冷冷道:“我们找的便是你,今夜你就准备受死吧!”
刘百变凝声道:“难道你们不是魔教中人?”
宋云啸道:“什么魔教,今日我们乃是为找你报仇而来。”
刘百变奇道:“报仇?报什么仇?”
宋云啸道:“二十年前,你们‘中原六杰’率众围攻英雄山庄,这件事你总不会忘了吧!”
刘百变呆了半晌,突然大笑。
皇甫剑南道:“你笑什么?”
刘百变笑声突顿,道:“据我所知,‘英雄山庄’的三位庄主并无后人在世,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宋云啸道:“家父就是‘独孤剑客’宋明秋。”
刘百变看着他,过了半晌,道:“不错,的确和当年的宋明秋有几分相像。”
他看了皇甫剑南一眼,道:“他呢,他又是谁?”
宋云啸道:“他是谁你恐怕更想不到。”
刘百变淡淡道:“他总不会是皇甫凤鸣的儿子吧?”
皇甫剑南道:“不错,家父正是皇甫凤鸣。”
刘百变大笑道:“当年皇甫凤鸣夫妇在逃亡途中,的确生有一子,但已被赵影风抱着跳下了‘断肠崖’,在那种情况之下,莫说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算是一个武林高手,也毫无生还的可能。”
皇甫剑南道:“只可惜,上天眷佑,偏偏让我活了下来。”
刘百变道:“你既是皇甫凤鸣的儿子,为何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皇甫剑南道:“好,今天我就让你死也死的瞑目。”
话犹未了,他已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宋云啸和梅羞花一看见他的脸,都不禁变了颜色,杨大山和蓝狐更是惊呼出声,只有柳碧月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刘百变也不禁动容,目光如利刃般盯着皇甫剑南,道:“我要看的是你的真面目,并不是你这张脸。”
他说出这句话,众人已惊的说不出话来。
皇甫剑南道:“这就是我的真面目。”
刘百变摇了摇头,道:“不,你脸上还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皇甫剑南吃吃道:“你。。。。。。你说什么?”
刘百变沉声道:“我‘百变门’的易容之术独步天下,凭你这点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
皇甫剑南冷冷道:“你故意拖延时间,也无非多活几个时辰而已。”
宋云啸道:“不错,别中了他的缓兵之计,我们动手!”
他的手一探,已拔出了腰间的软剑,闪电般向刘百变刺了过去。
刘百变虽惊不乱,只见他突然以食中二指,向宋云啸的剑刃迎了过去。
那两根手指击出的很快,但却很轻。
快的令人无法相信,但轻的也让人无法相信。
两根白白净净的手指,轻轻在宋云啸的剑上沾了一下。
就这么一沾,宋云啸的这一剑已落空。
梅羞花不禁失声道:“拈花指!”
刘百变道:“不错!”
梅羞花道:“你怎么会本宫的‘拈花指’绝学?”
刘百变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梅羞花道也不说话,只是双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刘百变笑道:“原来姑娘就是鼎鼎大名的美人宫主,真是失敬。“
他接着又道:“‘拈花指’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姑娘怎能说是你‘美人宫’的绝学。“
梅羞花道:“且不说‘拈花指’源自何派,却不知刘门主是如何得到的?“
刘百变道:“这是本门之秘,请恕老夫不能相告。”
皇甫剑南道:“大嫂,别和他废话,待我们兄弟取他的人头!”
他剑已出鞘,和宋云啸飞身向刘百变扑了过去。
刘百变却不再出手,一个倒翻,闪身进了屋子。
二人身形不停,已跟着追了进去。
整间屋子并无陈设,只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现在刘百变就坐在那把椅子上,背对着他们。
刘百变也不回头,冷冷道:“你们的武功虽不错,但这里是‘百变门’,你们想要杀我,根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宋云啸淡淡道:“有什么手段,你尽管施出来。”
这时,梅羞花、柳碧月、杨大山、蓝狐也跟着进了屋子。
刘百变缓缓转身道:“你们现在若是离去,我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只见椅子上坐着的,那里还是那个又瘦又小,蓬头垢面的老头子。
但见他白面无须,约有四十来岁,方方正正的脸上,双目神光闪闪,顾盼之间,威凌逼人。
梅羞花道:“百变门的易容之术果然妙绝天下,名不虚传。”
刘百变笑道:“能得到美人宫主的夸奖,老夫甚感荣幸。”
宋云啸和皇甫剑南对望一眼,又已出手。
刘百变坐在椅子上,连动也未动,只是将椅子的扶手一拧,扶手把上已有两只羽箭急射而出。
宋云啸和皇甫剑南挥剑将羽箭击飞,身形连顿也未顿,就在这一霎那,只听“格”的一声响,空荡荡的屋子四周,突然同时落下四道铁栅,将他们困在当中。
四道铁栅,每根都有儿臂粗细,就算有千军万马,一时也很难冲出去。
刘百变大笑道:“这里的机关,都是当年‘天下第一巧手’吴不知所设,就算不用我出手,你们也很难生离此地。”
皇甫剑南大喝一声,挥剑向铁栅砍去,那一道道粗如儿臂的铁栅,在他的剑下,就象豆腐一样,被一根根斩断。
刘百变更是变了颜色,道:“好深厚的内力!”
宋云啸一掠而起,闪电般刺出九剑。
刘百变霍然长身而起,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轻易便躲了开去。
他轻喝一声,道:“接着!”
随着语声,他抖手打出两颗圆圆的,黑乎乎的东西。
宋云啸剑出如风,“刷刷”两剑,那两颗黑球已分成四半。
但那四半黑球落地之后,却又砰的一声炸开,喷出一片烟雾。
五颜六色的烟雾,刹那间已将整间屋子笼罩,众人虽近在咫尺,但谁也看不见谁。
蓝狐道:“大家闭住呼吸,小心雾中有毒!”
有风吹入,雾气渐散,众人并无感到不适,知道刘百变打出的只是两颗普通的烟雾弹。
虽然如此,却也已失去了刘百变的踪迹。
屋子里有七个人。
宋云啸、皇甫剑南、梅羞花、柳碧月、杨大山、蓝狐和刘百变。
现在屋子里还是七个人,却没有刘百变。
宋云啸道:“让他给跑了。”
皇甫剑南道:“不,他还在我们中间。”
就在此时,柳碧月惊呼一声道:“他们。。。。。。”
众人也已发觉,他们之中竟有两个宋云啸!
他们的脸型,衣着打扮,一举一动,无不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众人不禁全都愣住。
就算梅羞花一时之间,也分不清那一个是真,那一个是假。
两个宋云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声道:“你。。。。。。”
突然又一齐转向皇甫剑南,道:“二弟。。。。。。”
皇甫剑南沉声道:“你们都站着别动。。。。。。”
他接着又道:“刘百变,你以为你易了容,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梅羞花笑道:“要分出他们谁真谁假,我倒有个简单的法子。”
皇甫剑南道:“问他们有关大哥的事,他们有谁答不上来,那便是假的。”
梅羞花道:“不错。”
皇甫剑南道:“大嫂,我对大哥的事知道的不多,还是你来问吧。”
梅羞花道:“他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现在我开始问。”
两个宋云啸齐声道:“问吧。”
梅羞花指着一个宋云啸道:“你先回答。”
她笑了笑道:“我们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那宋云啸道:“甲子年三月十四。”
梅羞花道:“就在那一天,有一个人来找你,那个人是谁?”
另一个宋云啸道:“是我的好友丁三少。”
梅羞花道:“那天丁三少一时兴起,在百花亭的两根柱子上题了一副对联,你们一个说上联,一个说下联。”
一个宋云啸道:“上联是美人一笑倾人城。”
另一个宋云啸道:“下联是百花争艳笑春风。”
梅羞花一连问了他们十几个问题,二人全都对答如流,就连遇事从来不动声色的她,也不禁变了颜色。
一个宋云啸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另一个宋云啸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二人同时拔剑,已是打的难解难分。而且他们用的都是‘孤独剑法’。
皇甫剑南道:“这个刘百变实在是太可怕了。”
梅羞花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本来还觉得这件事很好玩,现在她不但觉得不好玩,而且不好玩的要命。
皇甫剑南也不知该怎么办,但又不能静观其变,道:“我去帮大哥!”
梅羞花道:“你知道谁是你大哥,你帮那一个?”
皇甫剑南说不出话来。
过了盏茶时分,梅羞花突然冲了过去,将二人分了开来,大喝道:“住手!”
她接着又道:“我虽然分不出你们谁真谁假,那就由你们自己来分。”
一个宋云啸道:“你虽然也会‘独孤三剑’,但未得其精髓,你如果能说出‘独孤三剑’的口诀心法,那我就承认我是假的。”
另一个宋云啸道:“好,每一招我们各说一半。”
一个宋云啸道:“那就由你先开始。”
另一个宋云啸道:“第一招‘孤掌难鸣’,剑捏天字诀,左莲花步,剑尖直取对方咽喉天突穴,若对方向右闪,则倒踩七星步,右托天式,左弓肩稍打,剑走中锋。。。。。。”
一个宋云啸接道:“若对方向后退,则剑走连环,斜刺对方腹部中腕穴,再抹剑走飞天式,横扫对方阴陵泉。。。。。。”
另一个宋云啸道:“第二招‘孤形只影’,剑走偏锋,左掌使切,右手剑尖反刺对方后背神堂、天宗、魂门、三大要穴,左掌如刀,横劈对方右肩,兼点肩井大穴。。。。。。”
一个宋云啸接道:“如对方以右肘反撞,反打上星,则脚踩迷踪步,突然上路出剑,用挑蛇式,击雉式,左掌反劈。。。。。。”
另一个宋云啸道:“第三招‘孤注一掷’,脚踩八卦步,再转玉环步,左手分筋错骨,右手剑化荆轲击柱,封死对方退路,再以蛟龙三翻,凌空跃起。。。。。。”
一个宋云啸接道:“用鸳鸯连环腿,左足用飞足点穴,直踢对方清冷渊,左手食指直取对方印堂,右手剑脱手飞出,直刺对方咽喉。。。。。。”
杨大山低声道:“宋兄会不会中了‘迷魂大法’。”
蓝狐道:“不会,凡是中了‘迷魂大法’的人,样子都有点痴呆,但看他们的样子,却都清醒的很。”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突听柳碧月轻喝道:“刘百变!”
一个宋云啸听到这一声轻喝,肩头不禁耸了耸。
柳碧月一指他道:“他是假的!”
皇甫剑南身形已掠起,一掌向刘百变击了过去。
刘百变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已随着那一掌之势,飘出丈余,稳稳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他用手在脸上一抹,又已换了一副面孔。
刘百变道:“姑娘机智过人,不知芳名如何称呼?”
柳碧月道:“我姓柳,名碧月。”
刘百变笑道:“原来是柳庄主的千金。”
宋云啸道:“‘独孤三剑’乃是我家传的剑法,你是如何知道的?”
刘百变道:“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宋云啸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刘百变笑道:“邪派有一种武功叫‘天魔无相偷心大法’,想必你们也听说过。”
梅羞花道:“你刚才用的莫非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天魔无相偷心大法’?”
刘百变道:“不错。”
天魔无相偷心大法乃是百余年前,武林第一狂人百里追命所创,凡是中了此法的人,便会和发功的人两心合一,不管你心里相什么,对方都会一清二楚,而他自己却毫无所知。
刘百变道:“若论单打独斗,你们之中,至少有三人可与我放手一搏,但我说过,这里是‘百变门’。”
他说着,左手轻轻在椅肘上拧了一下,只听风声骤响,数百点银光乌芒,如暴雨般射入铁栅内。
这些暗器,自机关中射出,比之高手所发,更加凌厉狠毒。
若是方才他们还在铁栅内,刘百变发动这些机关,纵是他们有通天之能,也难逃此劫。
众人不禁全都变了颜色,宋云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百变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件事。”
宋云啸道:“你若想杀我们,我们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刘百变道:“不错。”
皇甫剑南道:“对仇人心软,那就是对自己残酷,我们可不会领你的情。”
刘百变大笑道:“老夫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你们领我的情,我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眼光,看你脸上是否真的戴有人皮面具。“
皇甫剑南沉吟不语。
刘百变道:“我们何妨来赌一赌。”
皇甫剑南道:“赌什么?”
刘百变道:“若是你脸上真的戴有人皮面具,便算我赢,而你们只须听我说一件事即可。”
皇甫剑南道:“若是你输了呢?”
刘百变道:“若是我输了,我项上这颗人头便是你们的!”
宋云啸道:“这对你来说,似乎有些不公平。”
刘百变大笑道:“对你们来说,可能是我吃了亏,但对我来说,却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宋云啸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何对他脸上是否戴有人皮面具这么感兴趣。”
刘百变道:“人人都有好奇之心,他脸上明明戴有人皮面具,而他竟全无所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皇甫剑南道:“那你恐怕是输定了,我跟你赌!”
刘百变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我这里有一颗药丸,你把它吃了。”
皇甫剑南接过瓷瓶,将药丸倒在手中。
刘百变道:“这是我花了数十年心血研制出来的复容药丸,只要你把它吃了,用不了多久,你脸上的人皮面具就会被化掉。”
梅羞花道:“谁知道你这颗是什么药丸,若是他脸上没有戴人皮面具怎么办?”
刘百变道:“这你们大可放心,其实人皮面具并非真的是用人皮所制,而是用一种和人皮一样的东西,经过特殊加工而成,这颗药丸只能化掉那种制成人皮面具的东西,对人绝对没有伤害。”
梅羞花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皇甫剑南突然道:“我信!”
刘百变道:“好好好,单凭这份豪气,就连老夫也自愧不如!”
柳碧月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皇甫剑南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已一口将手中的药丸吞了下去。
众人都在看着他,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过了盏茶时分,皇甫剑南只觉体内似有一团火球在猛烈燃烧,浑身更是汗出如浆。
又过来半晌,他身上的燥热非但未减,反而更增,脸上还有一种钻心的奇痒,他不抓还好,一抓之下,更是痒的厉害。
宋云啸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百变道:“药力已经完全发作,再过一会就没事了。”
皇甫剑南大叫一声,突然倒了下去,在地上翻滚着。
宋云啸急道:“二弟,你怎么样?”
皇甫剑南嘶声道:“大哥,我好难受!”
就在此时,梅羞花道:“有人闯进来了。”
他语声未落,屋外已有人大声道:“旭日东升,光照乾坤,天南地北,以我为尊!”
刘百变道:“是魔教的人。”
他又道:“我出去看看。。。。。。”
话未说完,他已掠出门外。
只见淡淡的月色下,并排站着四个人,是残月,唐琦,林三郎和王云鹤。
残月笑道:“刘门主,别来无恙。”
刘百变道:“不劳挂怀,还死不了。”
残月道:“日前在下向刘门主所提之事,不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刘百变大笑道:“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江湖上已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老了,已无当年的雄心壮志,再说,老夫退隐江湖多年,已无心再过问武林中的事了。”
残月道:“人各有志,在下也不勉强,只是。。。。。。”
他语声微顿,道:“半年前,你的弟子‘千面郎君’淳于仇与本教为敌,还杀了本教的几个兄弟,现在已被我们教主擒回了总坛。。。。。。”
刘百变变色道:“他现在怎么样?”
残月道:“你若想他没事,就乖乖和本教合作。”
刘百变道:“你们想怎样?”
淳于道:“只要你交出‘百变神功’的秘笈,我们就立刻放了令徒,前事一概不究,你看如何!”
刘百变沉吟道:“今日我有远客光临,至于此事,我会考虑,三天之后我们再谈,你看如何?”
残月笑道:“不知是那几位高人,竟能让刘门主将此等大事暂放一边,我倒真想见见。”刘百变道:“这。。。。。。”
就在此时,只听梅羞花娇笑道:“是谁想见我们啊!”
随着语声,她和宋云啸、杨大山、蓝狐相继走了出来。
残月道:“在下残月,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梅羞花也不说话,只是嫣然一笑。
残月面色微变道:“一笑倾城,你是美人宫主梅羞花?”
梅羞花道:“不错。”
宋云啸道:“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唐琦道:“今天我们都有事在身,错过今天,我们的帐以后再算。”
宋云啸回头向屋里看了一眼,道:“好,今天就暂且放你一马。”
唐琦淡淡一笑,再不说话。
残月道:“屋里还有一位高人,怎不一并出来相见。”
刘百变道:“这位客人你们见不得。”
残月道:“为何见不得?”
刘百变道:“他。。。。。。”
就在此时,柳碧月突然也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人,却不是皇甫剑南。
只见他一身白衣如雪,一张苍白俊秀的脸,但又颇形憔悴。
残月等人一见那白衣少年,都不禁面色大变,忽然单膝跪地,恭声道:“参见教主!”
白衣少年见他们对自己如此恭敬,呆了呆道:“你们。。。。。。”
唐琦道:“属下等不知教主在此,多有冒犯,请教主恕罪。”
那白衣少年似乎有些手足无措,道:“我。。。。。。”
刘百变突然道:“我和你们教主有要事想商,你们全都退下!”
残月等人见白衣少年不说话,恭声道:“属下等告退。”
刘百变看着他们出了院子,不禁松了口气。
梅羞花吃吃道:“你究竟是谁?”
白衣少年道:“大嫂,你怎么了。”
宋云啸道:“你真的是二弟!”
白衣少年见众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道:“大哥,你怎么了,我是剑南啊!”
宋云啸道:“那你的脸。。。。。。”
皇甫剑南道:“我的脸怎么了?”
刘百变已拿出了一面镜子,对准了他,道:“你自己看吧。”
皇甫剑南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面孔,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梅羞花道:“你真的不知道你脸上戴有人皮面具?”
皇甫剑南一掌将镜子打落在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眼中已有泪光浮现,缓缓道:“师父,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刘百变道:“却不知令师是那一位?”
皇甫剑南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宋云啸看了他一眼,替他答道:“便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剑魔’梅一剑。”
刘百变动容道:“什么,梅一剑是他师父?”
梅羞花道:“不错。”
刘百变叹道:“其实在二十年前,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我就见过你,却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是皇甫凤鸣的儿子。”
他苦笑了一下接道:“就连你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也是出自我‘百变门’之物。”
宋云啸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百变道:“你们曾经答应过我,如果输了,便要听我说一件事。”
宋云啸道:“你说,我们听。”
刘百变走回屋内,坐在了那把椅子上,脸上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表情,似是追悔,又似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