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安从昏厥中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月球了。
从地球前往月球,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而已。由于发了紧急情况,这艘搭乘着新兵的军舰更是将引擎功率开至最大,半个小时后,就将陆安拉进了训练基地的医院。
好在这种生理性休克并不是什么棘手的病症,五个小时后陆安就清醒了过来。
而当他透过医院的窗户看见了天空上那颗蓝色星球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身处另外一个星球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曾在夜间遥望月亮,幻想着上面是否有人正在仰望地球,与自己目光遥相交接。如今,他就成了其中一人。
此时月球正处于长达两个多星期的“黑夜”之中,所以反射太阳光的地球就成了月球上空的“月亮”,蓝色的“月亮”。
月球上也有日出日落,也有白天黑夜,只是月球上的一个昼夜非常漫长,“一天”就是地球上的一月。
若是从来没有进行过异星旅行的人,会被这种错乱的天文现象搞到时间观崩溃,不过,好在如今各种人造昼夜已经能够遮盖所有人类世界。
四百多年来,无论是月球人、火星人、木卫二人或者是金星人,都依然遵照着百万年来在地球上演化得来的二十四小时生物钟。
陆安清醒时,看了看智脑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深夜零点了。
不同于地球上还有各自的时区之分,在其他星球,因为人造昼夜的关系,所有标准时间都是以零区时间为准。
“算算时间,自己竟然昏迷了五个小时。”
陆安有些无力地自嘲道:“这次要跟夏胖子一样出名了。”
以前虽然大家是朋友,但是很难对于那种为难尴尬的情况感同身受,因为不是亲身体验,基本上很难称得上感同身受。
而如今,陆安明白自己的状况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面对那群同来的新兵了。
五个小时前,自己的身份被那位心眼极小的后勤司令部亚瑟维克多元帅揭破,他还故意给自己拉仇恨。
这就好像夏胖子身背着他老爹夏老板的名声一样,被某位蛮横的胖子冲进了教室暴打,简直是颜面扫地、尊严丧尽。
陆安甚至都能脑补出,自己的大名如今在月球的新兵训练基地的广为流传。
“嘿,知道吗?那个陆安,陆总司令的儿子,……”
“那个陆应邦的儿子陆安,竟然连太空都从未见识过,真亏了他父亲当年……”
……
这样的流言,在当初胖子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陆安曾无数次听到过。
没想到自己如今也要面临这样的局面啊,真是苦恼啊,我还是跑吧。
可是,又能跑到哪里呢?自己的妹妹还指望着那位老头子呢。自己要是跑了,那位老头子绝对能翻脸不认人,把安娜的死活抛到一边。
算了,是死是活总归要走一遭,大不了像胖子那样被嘲笑到死吧。
胖子啊,要是你现在能在这里,帮我分担一些火力该多好啊。
在地球上正在向钱清清大献殷勤的胖子,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损友陆安,如今正想着请他去月球担任分散火力的靶子。
而且即使他知道了,知道陆安清醒过来后,只会大肆嘲弄一番,然后躲到一边看笑话。
当然,地球上是有人知道的,知道陆安在奔赴月球的途中,晕船至昏迷休克。
比如,那位亲自给陆安送行的亚瑟维克多元帅,就有些错愕,然后才非常遗憾地感叹,早知如此就不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毕竟,人一旦昏厥休克,若是抢救不及时或者有其他身体隐患,是会致死的。
可惜了。
而得到刘叔通知的陆总司令,则是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吩咐道:“既然醒过来了,让他在月球好好训练。你安置好他妹妹的事情后,早些去月球吧。”
其实,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意外。
陆安并非以前从未进入过太空,在他早已淡忘的记忆深处,也曾有过小时候穿梭太空到月球、火星上游玩的经历。
为何这次突然出现晕船的症状,以至于昏厥休克?
无他,面色惨白、水晶冷冻舱这些模糊的片段,与飞船、太空联系起来,让陆安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心跳加速。再之后,就是纯粹的生理反应了。
陆安从病床上起身,倚着床头躺着,无奈地苦笑。
若是自己无法克服这种生理反应,一直这样晕船下去,是不是从此就可以告别军队了?
毕竟陆安的专业是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若是连驰骋太空的军舰都登不上去,还谈什么太空信息搜集?与自己的身体对抗都顾不过来,何谈与敌人对抗?
只是这样的话,陆安十分怀疑,老头子是否会真的就此放过自己。
就是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自己来军队实习,给安娜治病难道就一定要让自己和安娜分开?
不过既然如今都已经都来到了月球,再考虑这些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既来之且安之,反正自己即使实习结束,也不会留在军队中。
只是,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陆安苦笑着,点了点床边的屏幕上呼叫医护人员的按钮。
也不知道自己出院后,回到新兵训练基地中,会有什么样的目光等待着自己。
或许,趁着夜色先溜回去,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然而,等陆安说出了自己出院的请求后,医护人员的回答让他更加愁眉苦脸。
陆安必须在医院中等待全面身体检查,确定没有生理隐患后,才能让他返回新兵训练基地。
于是,第二天早上,陆安与那些“新兵战友”们迎头撞上。
这些新兵战友也是来体检的,陆安被安排在了同一批里,只是他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检查项目。
当陆安在肌肉强度的检测室前排队时,正好撞见了那位被钱清清拜托的圆脸“司机”。
陈斐然见到陆安,高兴地上来打了招呼,“你醒了啊,你晕过去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
“呃,……”陆安瞧了瞧低声私语的队伍前后,寒暄道:“你也来体检啊。”
“是啊,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陈斐然压低声音说道:“这次的教官很凶的样子,我们这次好像要倒霉了。”
陆安低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昨天抵达训练基地,列队的时候就因为有人多嘴问了一句,被那个教官一脚踹飞了。”
“一脚踹飞?”
陈斐然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说道:“还好我昨天没来得及说话,不然被踹飞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陆安瞧了瞧他的圆脸,再瞧了瞧他比自己大腿都粗的臂膀,猜想着这位教官该多么凶悍魁梧,才能让这位“司机”这么心有余悸。
“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陈斐然朝右边努了努嘴,说道:“旁边骨科病房里躺着呢,据说断了几根肋骨,要修养两个月。”
陆安眉头一挑。
这么说,这位仁兄好像替代自己成为了流言的靶子?昨夜自己呼唤了夏胖子,而夏胖子不能亲自过来,所以就派了个分身过来拯救自己了吗?
啊,感谢夏胖子。
如此一来,自己终于能高高兴兴地回到训练中去了。
陈斐然则继续说道:“你要是回去了,可要小心一些。”
陆安点点头,记下了别人用生命换来的忠告。
等陆安再次侧耳倾听时,果然发现原来大家都在议论着某位可怜的骨科病人。
“对了,那位可怜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陈斐然想了想,摇头道:“是第五军校来的人。你懂的,十七区的人名字太长太长,智脑都翻译不过来。好像是叫查姆拉什古特什么的吧,后面还有好长的音节,反正大家都叫他查姆。”
呃,好吧,可怜的查姆。
陆安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接下来那繁琐的体检,也不再那么讨厌了。
那些“新兵战友”们,上午就体检完毕列队回去了,而陆安则一直到傍晚,才总算是完成了所有的检查项目。他感觉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这么细致地被放到仪器下面研究。
到了晚上,便有体检报告发给了他,上面写明了检查结论。
该患者身体素质极好,未发现明显病理性隐患,可参加正常的军事训练。
附带着还有一张出院的通知书。
总之,大概意思就是,这人没事儿,明早可以滚蛋了。
拿到出院通知书的陆安心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也有点儿担心自己万一真的查出了什么隐患,毕竟晕厥休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万一这以后成为病患,自己该怎么办?就像安娜那样。
不过,也不知道安娜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像自己今天一样,进行着许许多多的身体检查。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治疗。
望了望窗外那颗明亮的“蓝月亮”,陆安带着纷繁的思绪久久难眠。
其实不眠的不只是陆安,就在医院一墙之隔的新兵训练基地内,也有人尚未入眠。
“是,已经排除了生理性隐患。明天正式接触目标。嗯,收到任务计划。”
“还有,基地中出现了与目标关系密切的教官。是,女性。已查明为目标的班级老师,随新兵被征调入基地。”
“好,计划不变,收到。”
而在陆安窗外那颗“蓝月亮”上,他的家中,冯婷婷也正在安慰难以入眠的安娜。
“明天就要开始检查了,你早些休息,你哥哥说不定正在外面那里看着你呢。”
冯婷婷说着,指了指透明幕窗上映照出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