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杏仙的杀手锏尚未完全启动,就土崩瓦解……
“怎么可能?”林中传出杏仙难以置信的惊呼,“我的轻薄桃花镜阵变化多端,威力无穷,怎么可能被你们破掉!”
常言道先下手为强,杏仙的轻薄桃花镜阵发动时间间隔太长,给了邝骜三人足够的时间想出应对之策,否则不会这么快找出破绽,他们必定被阵法炼得灰头土脸。
当然她的镜阵估计新创出来不久,本身并不完美,她对镜阵又过于自信,有些轻敌,还有她在对阵初始便被胡一摸压制气势,已没了必胜之心。敌我交锋,一个细微的意识波动就可能决定输赢,此言不假。
“杏仙,镜阵已破,束手就擒吧。”胡一摸对着杏林喊话。
林中飞出一个红色人影,翩然落在三人面前,正是杏仙。她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显然连续两座阵法被破,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不过倒是越发楚楚可怜,她颤巍巍的道:“邝少君、张仙、胡师兄,你们既已破阵,我甘拜下风。”
胡一摸见到她有些站立不稳,不觉伸手搀扶,邝骜连忙咳两声提醒。
胡一摸讪讪缩回双手,三角眼眨了眨,干咳两声,喝道:“你是杏仙还是桃红?为何要谋害我们?快快如实招来,若是说得服我,我或可在首席医仙跟前替你求情。”
杏仙掩面而泣,犹如带雨桃花,人见人怜,哽咽道:“胡师兄有所不知,我与杏仙本是同卵所孕,因母亲不幸受伤,只能保住一个胎儿,于是我与她争夺肉身,相持不下,最后一同降生,其实是一体双魂的兄妹。长久以来,一人修阳,一人修阴,阴阳相生,无法分割,杏仙在则桃红在,桃红亡则杏仙亡。”
杏仙抹一把眼泪,又道:“师兄,桃红今日只想向你讨教法术,就算有争强之意,绝无谋害之心,万望师兄及少君、张仙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必定一心一意在此修道,不敢再有非分之心。”
一胎双魂,同修得道,一人修阳,一人修阴,世上还有这种奇特的修炼之法?
以医仙堂对魂魄之术的精深造诣,不可能瞒住他们,难道是默许她修炼此法?
邝骜心头有许多疑问,他越发觉得医仙堂古怪!难道紫云城里那些看起来平平淡淡的楼阁店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正在胡思乱想,林外突然飞来一道白光,眨眼之间便将杏仙结结实实捆住,带着她嗖的飞走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怎么回事?邝骜一怔,放下心事,正要追上去,胡一摸拦住他,笑道:“那是首席医仙的龙筋神索,追不上的。”
首席医仙半天不出面,偏偏此时来捆人,分明是想担心情况对杏仙不利,摆明了要偏袒杏仙,真是比我还会算计!邝骜笑道:“既然首席医仙出手,此事不用我们操心了。”
胡一摸点头称是,三人腾身飞起。
此时山坡上下恢复了生机,跟白天一样灵动,除了被击毁的十来亩林地,其他杏花树依然开满杏花,溪流潺潺,蜿蜒而下,鲤鱼躲在水草里休息,仙鹤单脚立在岩石上睡觉,梅花鹿趴在杏花树下,闭着眼睛,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
邝骜暗自琢磨,莫非杏林山坡两面分别代表阴阳两极,杏仙说她一人双修,施法可以颠倒阴阳?殿君曾说不要小瞧医仙堂,果然很有些神通。
三人落入小院,院内除了多一个被邝骜木塔砸出来的四五丈深坑,其他没有异样。胡一摸掏出双钩,使用神通运土填坑,还别说,他那对钩子还真的适合种花挖土。邝骜、张二狗一起帮忙。
邝骜一边施法,一边笑问:“二狗兄,我心头有一个疑惑,想问问你。”
张二狗菜刀嚓嚓切着泥土,干得不亦乐乎,笑道:“邝老弟有事请说,我知无不言。”
邝骜问道:“刚才在画中时,你是如何识破老仙人并非杏林祖师?”
张二狗呵呵笑道:“老嬷嬷说过,太黄天除她之外,谁敢呵斥醉仙楼弟子,只管动手,打死了她来收场。那位老仙人对我大喊大骂,我顿时想起老嬷嬷的话……”
邝骜原本以为张二狗有什么神通秘法,不料仅仅是老嬷嬷教导出来的一股怒气使然,果然修炼九天真火的人都是一身暴脾气,看来以后尽量不要惹怒他,否则后果难料。
张二狗看看胡一摸,似乎觉得刚才所言不妥,又不好意思的道:“胡老哥,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好歹他也是你们杏林的人……”
“这个……”胡一摸吱吱呜呜,真不晓得如何回答,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邝骜见谈话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打圆场:“多亏了二狗哥帮忙,否则以胡老哥的手段,我早就重伤落败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颈发凉。”
他此言将话题岔开,既肯定了张二狗的举动,又抬高了胡一摸的功夫,两人听着都觉得受用,气氛立时融洽起来。
三人哈哈一笑,运起神通三下五除二就将深坑填平。此时离天亮尚早,胡一摸便建议大家睡个回笼觉,明天早点起来赶路。
是夜,九尾忧心再有怪异之事,坐在床沿上数叶子,完全没有睡意,几次想将张二狗叫过来住一床。
邝骜和衣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在回味今天发生的种种。
今日与杏仙的一番斗法,给他带来了极大震撼,虽然杏仙落败,但她在阵法造诣上不拘前人,推陈出新,霍然给邝骜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原来除了师法古人,还可以创新求变,这是他此前从没有萌生过的想法。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所开创呢?他一夜胡思乱想,天色渐渐发白。
千里之外的紫云城,一处庄园内,有一座古意十足的楼阁,楼有七层,高二十余丈,顶层悬挂一匾额,上书“妙手仁心”四字,楼顶之上有数道白光拱卫,端的祥瑞万千,神仙府邸。
第七层楼,灯火通明,一张黄梨长案后面,一位老仙席地而坐,皓首苍颜,头上斜插着一截树叉,手里拄一根木杖,杖上还有两片绿叶,身上蓝袍绣着参芝等药材图案,让人觉得面善心慈,和蔼可亲。
除了医仙堂主事,首席医仙,还有谁敢坐在这个位置。他的左右两首各坐着一位老者,一灰一白,神采奕奕,看模样同样是医仙堂的大人物。
杏仙跪在下面,身上捆着一道白光,面如死灰,完全没有在杏林仙府时那种明艳妩媚。
“杏仙,你可知罪?”首席医仙发问,声音苍劲低沉,透露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弟子知罪,请医仙责罚。”杏仙平静的回答,眼中毫无神采。
“炼化祖师画中之气,擅改杏林阴阳两极,迷惑同门修道之心,可谓对祖师不敬,对师门不尊,对同门不仁。”首席医仙沉声道,“哪一条都可以让你功消身灭。”
“弟子愿领任何惩罚。”杏仙闭上双眼,似乎抱定必死之心。
“孽障!”首席医仙斥道,“我怕你为相貌若累,被他人所扰,遂将你留在杏林仙府,修炼本门上乘心法,不料你自己道心不坚,生出邪念,颠倒阴阳,实在是辜负了师门殷殷期望。”
杏仙眼角带泪,凄然道:“弟子有负师门,愿以死谢罪。”
白袍老者突然开口:“师兄,杏仙多年栽培仙药,有功于杏林,且今日并未伤害到胡一摸等人,功过相抵,是否可以饶她一死?”
灰袍老者也相劝道:“师兄,医仙堂只有杏仙最适合练此心法,若是将她处死,只怕不好找到第二人,还望师兄三思。”
首席医仙沉默半晌,木杖轻轻一跺,砰的一声,楼内气流回荡,只听他道:“孽障!既然两位执法医仙求情,暂且留你一命。”
旁边两位老者含笑点头,似乎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杏仙睁开双眼,泪如雨下,磕头谢恩。
首席医仙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罚你到杏坛之下,抄写《杏林医书》一万二千卷,抄写完毕之后,去药堂抓药。”语罢手一指,杏仙身上光芒一闪,龙筋神索已被收回。
“白师弟,将杏仙带下去,关在杏坛之下,隔几日派人去督查她抄写医书,是否悔改。”首席医仙吩咐道,白袍老者闻言起身,带着杏仙离去。
待他们走后,灰袍老者捋着长须,笑道:“祖师画像乃医仙堂圣物,杏林门下皆不敢冒犯,若非他们这一番打闹,画中精气还不好驱除;再者胡一摸三人经此磨砺,心智见识得到长足进步,无妄海之行已有五成把握;第三杏仙的戾气经此一劫,可谓消磨殆尽,正有利于修炼上乘心法。师兄一举三得,我十分钦佩。”
首席医仙颔首道:“麻烦师弟去一趟醉仙楼,告诉老嬷嬷,他们三人已通过杏林仙府种种考验,无妄海之行不必担心了。”
灰袍老者起身准备告辞,忽又问:“用不用通知神暮殿?”
首席医仙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何君来一贯对弟子不闻不顾,任其发展,何况大青山阻隔,你也无法传讯,待他下次到醉仙楼喝酒,老嬷嬷自会告诉他。”
“的确如此。”灰袍老者又笑道,“明日他们该到罗浮幽谷了吧,老嬷嬷的人在哪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