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完那股无明业火后,李世民耐住性子问道:“你说过把治国最终的目标定下来,然后一步一步的去完成。
又说过制定五年计划的目的,就是让文武群臣和皇位的继承者们都能按照之前的计划来清晰的治理朝政。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谏言某,要根据那个什么五年计划去培养太子、培养群臣?”
李世民不愧是李世民,这么快就发现他隐藏的深意。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李世民不提不问,他也会在远游归来后找机会说出来的。
现在,李世民能想到能问出来,那他接受他的说辞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历史上,只要不是短寿的皇帝都会注重培养继承人。
但教育是一个大话题。
现代人研究了那么久,也不见得能说清楚一个人的善与恶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一个人的本性到底是善还是恶都确定不了,可一旦他出生为某个皇帝的嫡长子,他就有可能当皇帝。这样的皇帝能好到哪里去?
从西汉到明,能被称为中兴之主的有几人?都不够一个巴掌数的。
李世民有胆量立贤而不立嫡长吗?
又如何建立这样的评判机制?
而他问的另一个问题:有计划的培养文武群臣。
古今中外的历史上谁做过这样的事?
最多就是给儿子留几个“顾命大臣”罢了。
唯有新中国的领导人们注重培养接班人的人选!
事实证明,这么做是可行的,好处也是明眼可见的。
但这套做法如何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唐朝实行?
殷清风不但要尝试一下,更想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唐朝能实行这样的机制,政·治·内·耗的现象虽然不能消除,但肯定会减少。
如果唐朝能实行这样的机制,还可以减少任人唯亲、减少荫封出仕、清晰吏治问题、提高行政效率等等好处。
而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不管皇帝平庸与否,整个朝堂整个天下不会乱,或者不会太乱。
如果他能死在李世民的后头,他还可以影响到李承乾的儿子和孙子。四代帝王都在执行这种培养机制,那么,这种机制也会惯性的延续要下。
不要多,哪怕再延续一百年。两百多年的时间,足可以让唐朝、让华夏的民族与文化达到人类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两百年,大唐兵锋所指的异族将会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两百年,大唐的疆域将会扩展到了极致;这两百年,华夏的文化将会笼罩整个地球...
李世民问完话,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收起来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殷清风。
随着登基为帝的日子越来越近,他面对的和思考的问题就越来越多。
但他更多的是在思考着将要挑选谁来出任什么官职来辅佐他,他认为还不用急于担心如何教导乾儿他们的事情。
现在,殷清风给了他一个启发。
选用谁来成为朝堂上的佐臣将不用再费尽心思去考量,他定下的五年计划谁完成得上优谁能按照顺序进入朝堂。
但是,乾儿与泰儿等怎么按照这个五年计划去培养?
殷清风说道:“叔叔想必是对去年岁末时侄儿家族中的丑闻有所耻笑吧。”
李世民一怔。殷清风怎么会提到这件事?那不是殷元和殷闻礼他们怕受这小子的牵连而故意闹出的风波吗?
殷清风以这个事情作为开局语,一个是为了消除李世民的疑心,也为接下来的话题做准备。
“侄儿的阿耶与侄儿的叔翁分族产只是一个“果”,而起因是侄儿的阿耶提议要在族中实行“废嫡长而立贤德”的家主和族长继承制。”
李世民有些不可思议,“你阿耶还有这种魄力?”
而没有问出的话则是,此话当真?
殷清风苦笑着,“都是侄儿的缘故。”
李世民若有所思,“你现在提及这件事,该不会是...”
殷清风将当初与殷元说的那些说了一遍,“普通百姓这么做,最多就是面对妻族的责问,但皇室也采取“立贤德”的礼制,第一会减少外戚干政的可能,第二会保证每代帝王都是贤明圣德之君。”
等李世民消化了一些后,他继续说道:“叔叔作为开国之君,和以往的国君的想法都是相同的,就是想着要如何把他建立的政权长久的延续下去。
可是,遍数那些国祚长久的、短暂的那些政权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除了开国之君外,少有贤明圣德的继承者。
叔叔要把大唐的国祚延存长久,重中之重的考虑两件事。一,继承者如何培养,二,制定一个在国无贤君时朝堂该如何正常运转的秩序。”
李世民对子女的教育培养最是稀松。
他一方面把他和长孙氏的长子李承乾立为皇储,一方面又把嫡次子李泰作为备胎来培养。只有在李泰露出夺嫡的心思后,他才不得不把李泰给降爵并撵到封地去。
他就是通过夺嫡上位的,又一心要把他的污点从史书上抹除,岂能容得下李泰再次打脸?
在万般无奈之下,即使他认为李治就是一个糯米团子,他也不愿长孙氏之外的女人的儿子成为他的继承者。
李世民问道:“我的子嗣之间如果年龄相差十岁、二十岁,该如何评定他们的贤德?又如何做到你说的那个废嫡长而立贤德,”
殷清风道:“乾弟已经册封为皇太子,再做改动恐怕要引起动荡。若叔叔确认侄儿说的“废嫡长而立贤德”,完全可以在乾弟的子嗣身上实行。
在确认了殷清风这些说法后,李世民心里轻松了些。不管殷清风的谏言是否可行,最少他的目的不是要造成李唐混乱。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决定。
“侄儿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一个男子无论有多少的女娘,都可以在一个月内让她们同时怀有身孕。”
李世民插言道:“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危险期与安全期?”
殷清风点下头,“正是。以侄儿为例,如果掌握好时机,月丽她们可以同时受孕可以同时生育。等到她们再次怀有身孕,无非就是两年后的事情。
侄儿的这十个子嗣,年龄也就相差两岁。
若是觉得嗣男不够多,那就再等两年。十五个子嗣里嗣男的数量,足够侄儿从中挑选继承者了。
他们之间最多就相差四岁。无论是培养他们还是考核他们,相对都简单一些。”
李世民道:“原来你是有着这样的把握啊。那看来,乾儿他们...”
殷清风道:“乾弟的品性与才能,都不愧是叔叔与婶婶的子嗣。再经过叔叔的言传身教,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继承者。”
这一点李世民是认同的。
乾儿自幼就受爱妻的精心教导,师从这小子后,心智更是沉稳周全。
也正是这样,他才担心乾儿受这小子的影响太深。
杀与不杀,这两个念头他始终悬而未决。
杀了他,可以消除所有的隐患。
可若是杀了他,会有很多人寒心。而这些人里除了乾儿他们,还有那些与这小子接触过的权贵与世家。
他注定是一个要超过秦皇汉武的圣人,不能因这小子而留下骂名。
可若是不杀他,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第二个司马懿?
还好,他今日说起了如何培养群臣的谏言。
只要他不去笼络文臣武将,就让他继续活着吧。
李世民道:“既然立嫡还是立贤不急,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去培养佐臣。”
殷清风道:“叔叔力主削弱世家,宰辅的人选尽量在世家子弟之外选取,而群臣则可考虑一半世家子一半寒门子。”
李世民点头,表示认同。
“如何培养佐臣,首先要定下一些标准。
第一,他们要能够团结大多数人。
所谓团结大多数人,包括从前反对自己反对错了的人,不要记仇,不能一朝得势就把仇来报。
也就是说,品行操守必须是高人一等的。
第二,他们治政的想法要与叔叔趋同,不要仅仅着眼于他们的任期之内的政绩,而要放眼未来的百年两百年。
第三,他们要做到上效君王下安民心。
第四,朝堂的稳定与否,也在于官员更换是否频繁。所以,犯一事之错的佐臣可谅,允许他们戴罪立功。
最后一点侄儿认为最重要:不能结党营私、朋求进取。
自从有了世家之后,世家要保持门楣不缀、寒门子要想尽一切建立一个世家。
哪怕以后大唐的世家将名存实亡,但世人对权势的渴望却是阻止不了的。为了得到权势,乡党、朋党将会层出不穷。
这一点,君王是必须掌控得体的。
而另外,从君王的角度去看,官员是联系君王与百姓的桥梁。若桥梁腐朽了,则万民心中无君王。”
毛老人家在一九六十四年谈到培养接班人有五条标准,现在他抓过来改头换面一下。
“以往的朝代,除了朝堂上的官员外,君王很少任命中下级官员,基本都是吏曹或吏部按照规定选补某种官缺。无论是出仕,还是原官起复之人均由吏部铨选。
在实行科举选士后,每科进士的考第品评不但要在吏部兵部备下档案,君王的宫殿里也要留存。虽然不一定要时时翻阅,最少要心中有数。
虽说六品以下文武由吏部和兵部负责、六品以上的文武由宰相主管,但在实行新的培养制度下,君王也可以体现自己的意志。
其次,有序选用官员的关键是实行任期制。
实行任期制的第一点是重启退休制。
《礼记·曲礼上》中,有“大夫七十而致仕”的记载。
古人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稀。
人到了耳顺之年就再难有进取之心。这个年岁的人更多想的是为后人铺路、为家族谋取利益。即便他们依然效忠与君王,私心也会慢慢增加。
在开科取士后,更多的官员等待着君王的选拔。
若是定下一个退休制,那些年长的官员就要想着能否全身而退不要留下骂名,而壮年的官员就有了升迁的希望,把精力都尽量多的用在官职上而不是钻营上。
当然,那些能力杰出的官员不能到了六十或六十五岁就不再为君王效力,完全可以筹建一个咨政堂。君王每有难事都可以请他们来问政的。”
李世民再次点头,这个想法周全可行。
“实行任期制的第二点是把官员的任期年度化。”
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已经有了官员任期的规定,但因朝代更迭。政局不稳等原因,执行力度并不严苛。
到了隋唐,哪怕每年有大量的进士等待铨选,依然没有实行任期制。真正的任期制要等到北宋才开始的。
宋朝官员的任期制分两种。
进士出身的官员,按磨堪规定是“一年一考一迁转“。也就是一年考核一次,达标就可以升官,不达标留任、或者平级调任。三年必定升一级。也就是最多在一个地方任职三年。
非进士出生官员,规定是“三年一考一迁转”。三年有一次升迁的机会,达标就可以升官,不达标留任、或者平级调任。最多九年,一定升迁。也就是最多在一个地方任职九年。
这就是为什么宋朝的进士受青睐的原因。
混得好的,一路正常升迁,考中进士,任职十年就能当上副宰相的参知政事、枢密使、枢密副使、枢密都承旨等一级的高官。
“可以是两年一任或三年一任,连任两任。
两年或三年一考一迁转。考第品评达到要求就可以升官,达不到要求的,说明他们执政能力平庸,不要给他们什么平级调任的机会,直接罢官。反正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仕子参加科举考试,不愁官员不够用,也不愁没有能力出众者。
只要全大唐的官员都能做到能者上不能者下,每一位官员都会尽心尽力的治理地方或为君王谏言,不但君王不用担心吏治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某一位继承者短寿、平庸等状况出现。”
关于官职,他还有很多想法,但他认为时机不成熟,以后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