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晋安的房间出来后,殷清风心中的欢喜再也掩饰不住了。
李晋安意外的相问,又意外的真情流露才是陕州一行最大的收获。要不是他三十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李晋安的一言一行都是真诚的,他绝对想不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获得了李晋安如此的信任。
因此,在冷静下来后,他对李晋安又有些愧意。如果李晋安只是被他花言巧语蒙骗了,他良心绝对是过得去的。但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与信任感,他却是没想过的。
奈何李世民不是昏君,想在他手中保命,他也只能卑鄙一回了。
“可爱的晋安叔叔,请原谅我自私一次吧~~~”
一夜难眠的李晋安早早的来到厅堂中坐下,等见到殷清风精神饱满的走出客舍后,他才露出笑意,“怎样,睡得还好?”
殷清风见李晋安有些憔悴的脸庞,昨夜暂时丢掉的愧意再次泛上心头。他恭敬的给李晋安行礼,“小侄拜见叔叔。小侄观叔叔面容甚是不佳...”
李晋安一摆手,“你认了我这个叔叔,我这个叔叔就应该照拂你。怎奈叔叔地位轻卑,只能眼看着你饱受苦难。”
殷清风更是愧疚了,“叔叔,昨夜小侄不懂事,但在叔叔面前抱怨几句后,小侄也坦然了。依照小侄的性子,白日授授课夜晚与父母妻儿相聚,其实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安稳。
叔叔因小侄的不懂事而困扰,实是小侄的错!还请叔叔莫在为此而烦恼,做一个有钱有田的富家翁真的很好。”
李晋安勉强笑了一下,“此事再说吧。”
这孩子这么有才能,竟然委屈得只能做一个富家老翁,他的心里酸酸的。
昨晚从殷清风离开后,李晋安反复回想从初次见到殷清风,一直到最近殷清风的一言一行,又反复回想他被二郎收留后二郎的那些表现。想来想去,他始终认为二郎如此对待殷清风是不公的。
二郎生为王孙贵胄,又怎能懂得卑微者求活之艰辛...可二郎真不应该猜忌这孩子的。
若这孩子真有什么取大唐而代之私心,又何必助二郎扳倒大郎呢?以大郎的才能,又怎及得上二郎的半分呢?
二郎糊涂,二娘子也是糊涂人啊~~~这么好的孩子不好好珍惜,偏偏却让他提心吊胆度日,不应该啊~~~
可不能让这孩子因此而对二郎心生嫌隙啊~~~~这三年来他做的那些事,哪一桩不是二郎受益的?
若他与二郎离心离德...且不说二郎因此而在百臣面前在世人面前威信大失,就是那孩子不再为二郎谏言谏策,二郎和大唐又遭受多大的损失?
哎~~~该怎么帮助这孩子呢?
将旅舍的院子留给王承后,殷清风叔侄二人动身启程返回长安。
王承将二人送上船,看着客船远去,他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得到殷清风更详尽的信息,他将获得家主更高的信赖;得到殷清风的授命,他凭建桥之功在朝堂上又能再进一步。这次来陕州的收获,比他十几年的辛苦付出所得的还要多。
他心中哼着在**听来的曲子,一路奔向陕州的府衙。在李总管面前不敢放肆,现在李总管走了,他也该享受享受地方官员与乡绅的孝敬了。
而且,这陕州虽然穷困,可这里的**却是出了名的。既有歌舞俱佳的美娘子,又有善于讨好男子的荡娘子。这建桥非一日而成,醇酒美人...哈哈哈,某来了~~~
殷清风劝谏李晋安睡下后,站在船头眺望两岸群山和脚下滔滔的河水。
江山依旧在,多少容颜改。若是有一天李世民真的挥起屠刀,他也认命。穿越一回,能在这时空留下痕迹也就够了。干嘛非得有一个牛逼哄哄的、完整的人生?
短时间内...最少在月眉她们给他生了儿女之前,李世民应该还能容忍他。只要他在大唐留了种,他在这时空留下的痕迹就不会消失。
至于史书上会不会有他的记载,他在乎又怎样不在乎又怎样?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只这一点他就知足了。
船到风陵渡,殷清风与李晋安走下船。
这里原本只有一条不长的街道。街道两边有着不多的旅舍和食肆以及货仓。
时隔大半年,这风陵渡简直热闹得一塌糊涂。不但人群往来如织,街道的两边末端更是临时搭建了不少简易的房屋,尽做些与吃住有关的营生。
殷清风熟门熟路的带着李晋安进了一间最大的食肆,又熟悉无比的点了两盘鲤鱼生脍和两份见风消。
见风消就是后来的小吃泡泡油糕的老祖宗。
等侍者走后,殷清风遗憾的说道:“可惜了,这生脍就着仙人酿才是最美的享受。”
李晋安的心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笑着说道:“是啊,我带到陕州的酒可是被你饮了不少,害得我现在没得饮了。”
殷清风笑嘻嘻说道:“若是在长安,小侄平日还真是滴酒不沾。可出门在外,叔叔带了美酒不说,还难得有雅兴,小侄自然是要陪着叔叔尽兴了。”
李晋安佯怒道:“前几次与我饮酒你只浅尝几杯,所以我这次才没带那么多。谁想你这次放开了肚皮,只三天就把那些酒饮尽了。”
殷清风有时也感慨,别人家的太监都是贪财无比,这李晋安却自律得要命。平时除了每日要小酌两杯外,一点儿不良嗜好都没有。
他给李晋安送吊床、送折扇,李晋安只是感到新奇而已。真正喜爱的只有酒和那间浴室。
嬉笑间与李晋安简单吃过后,殷清风和他去了施工现场。
上次他来河东时计划的水渠已经快完工了,水渠之上的桥梁也早就架好了,现在就等着水渠挖通后,再将河道堵死后就开始建设沟通晋陕两地的桥梁了。
李晋安看着繁忙的施工场地,心中很是感慨。
这么好的孩子,二郎怎么就吝惜那点儿信任呢?
殷清风随意的喊过来一个人,“大叔,你在这里做工是服劳役吧?怎么你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意?”
那汉子虽然见到殷清风和李晋安的衣着很是不凡,但他只是笑呵呵的给殷清风行个礼,“小郎君误会了。这次府衙召集某等来此挖渠建桥不但出了钱财,还管两餐呢。
现今是农闲时节,出来做工不但能得到不少的钱财,还给家中省了不少的粮食,某等自然心喜了。”
殷清风故作惊奇,“出了钱财还管两餐?给你们多少工钱?吃的可是糟糠苦菜?”
那汉子连忙摆手,“少郎君可不能诋毁那些长安来的贵人。那些贵人不但许某等每日一百文钱,两餐可是顿顿有鱼有肉的,曼首更是随意吃。
这还不算,那些贵人还允许娘子和少年来做工。虽然钱财减半,但吃食和某等都一样。所以,不但某带着家小来了,但凡来此做工的哪个不是如此?”
殷清风将信将疑的样子说道:“你该不是哄骗人吧?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我那家乡的百姓在服劳役时,可是自带吃食的,更别说还有什么工钱。”
那汉子连忙说道:“小郎君若是不信,可再去问问其他人就知道了。请看、请看...”
他指着远处,“他们的面色可是红润?他们做工可是用心?若是吃得不好,若没有每日百文钱的工钱,他们岂能如此?”
他又转身对殷清风说道:“那贵人可是太子的郎子,显赫无比的贵人。现今他奉太子之命派人来造福百姓,少郎君可不能诋毁他。
太子仁义啊~~~不但让人重新给某等划分承业田,还让人传授新的耕地的方法,又免费给某等发放农具。
现今,召集某等做工,不但免了某等的劳役还发钱、管两餐,这样的仁义的太子,可要长寿百岁啊~~~”
听他赞美李世民,殷清风多少有些放心。
那汉子继续说道:“有些过路人不信某等的话,尽说了些什么收买人心等等的话,结果被某等打得狼狈而逃。
少郎君初来此地,某不会责怪少郎君。可某已经解释过了,若少郎君再不信、还要说些不好的话,某可与少郎君不甘休的。”
说着,他比量着他那双大拳头。
既然手下的人没有克扣工钱,伙食供应得也不错,殷清风就放心了。“是我没见识,大叔莫气恼。”
那汉子又笑呵呵的说道:“许多人都是不信的,然后他们就等着收工时看着那贵人的奴仆们给某等发工钱,然后又看了某等的吃食,他们就信了。”
殷清风怔了怔。
那太原王氏的家主该不会因为这个才找上门的吧?这里开工时间不短了,距离太原又不算远,他派人来考察一下也是有可能的。那么,他的打算是什么?
“要说这贵人也是大才之人。听说这什么水泥和水泥桥就是他造出来的。这水泥好啊~~~听说长安城里的街道都是这水泥铺设的,不但雨雪过后地面不再泥泞,而且看着就比这黄秃秃的土路舒服,也比那青砖的路面更耐用。”
我去,那帮人就不能消停点儿吗?就不知道功高震主是啥下场是吧?想害死小爷也不能这么害啊~~~
那汉子见殷清风没有再提问,他一抱拳,“某去做工了,少郎君旅途平安。”
殷清风望着他的背影,心说,看这人的谈吐,该不是手下那些人找来的托儿吧?不行!得立刻制止他们。
以后要到处修路修桥,若是让他们到处宣扬,小爷的名声岂不是传遍了天下?虽说还有一个奉太子之命做遮羞布,可若是李二大爷哪天小心眼儿病犯了,弄不好小爷就被咔嚓了~~~~
李晋安在旁边听了半天,对殷清风就更是满意了。
裴寂贪财、柴绍贪财、杨师道贪财...这世上不贪财的,他只遇到这孩子一个人。这些人在此做工,不说每日需要拿出不菲的工钱给他们,就是为了保证每日的吃食,又何尝不是一笔巨大的花费?
听听,奉太子之命!不管这孩子做什么事,都不忘彰显太子的声望,他怎么可能有什么谋反之心呢?真应该让太子也看走走看看。等看过了听过了,他就该信任这孩子了。
想尽早解决问题,又不想当着李晋安的面去解决。殷清风对李晋安说道:“叔叔在这里稍等片刻,小侄去那边看看下人是如何做事的。”
“去吧,我正好四处走走。”
殷清风辞了李晋安,一路打听一路向前找人。
负责这里的是当初跟着杜丙“实习”的一个管事,叫张青可。
见了面,他把其他人都撵走,把张青可拽到一边,低声说道:“我不需要你们替我扬名!你们以后也不要再四处说我怎么怎么样。记住!是太子!你们是奉太子命!不要提到有关我的半个字!明白了吗!记住了吗!”
张青可见殷清风来此,本以为能有机会得到殷清风的赏识,没想到殷清风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他当时就有些发蒙。
“这...这...小的记住了,明白了...”
殷清风见他的熊样儿,心里更是不爽。低声喝道:“你重复一遍!”
张青可在殷清风面前露面的机会不多,但也知道这个少主人一向和蔼,可眼下他的表情...某也没犯错啊~~~
“小的...小的是奉太子之命建桥修路...与郎君无关...”
殷清风再不满意,暂时也得忍着。现在张青可犯的错,究其根源还是他事先没想到这一点。现在就是打了骂了也没用,只能亡羊补牢别警告他在其他地方修路时再瞎胡咧咧了。
“记住!以后不管派你去哪里,都不准再提到我!你只是奉太子之命行事!”
强装笑脸,回到李晋安处,殷清风说道:“这些人做事还算用心。据他们说,赶在农忙前这桥就能建起来。”
本就为殷清风叫屈的李晋安,更替殷清风感到不平。“你确定二月的时候能建好?”
殷清风道:“五日后就可以开始封堵河道,再三日开始将河道内的水抽净。河水抽净后,挖掘淤泥大约需要三十天。如此算来大约四十天后就可以开始架桥。
这次来架桥的人,都是上次修建渭水桥的人。以他们的经验,再加上河道中无水,不须十日就能建起。这是大河上第一座...不对,陕州那里的桥不需要这么麻烦,应该比这里还要早建成...
不管怎么说,这桥是沟通三晋大地与关中地区重要无比的大桥。所以,在搭建桥体后,还要对桥身、护栏等进行修饰。等一切完成,差不多也就到了二月了。”
“二月...”李晋安道:“太子在正月立春时要参加圣人主持的籍田礼。等籍田礼过后,叔叔谏言太子亲自到这里来主持通桥之礼仪。”
立春时节,阳和起蛰,万物皆春。先祖们认为是“斗柄东指”的结果,必须用一种盛大的仪式庆祝和迎接。于是,声势浩大的籍田礼活动应运而生。
籍田礼亦称“藉田”。古代吉礼的一种。即孟春正月,春耕之前,天子率诸侯亲自耕田的典礼。
藉田源自原始社会,春初部落长带头耕种,然后才开始大规模春耕生产的古俗。它是“祈年”(祈求丰收)的礼俗之一。又称“亲耕”。寓有重视农耕之意。
自周、汉以下,各代多行之,然并非每年举行,亦有废而不举行者。届晨,以太牢祀先农神,在国都南面近郊天子执犁三推三返,群臣以次耕,王公诸侯王推五反,孤卿大夫七推七反,士九推九反,然后籍田令率其属耕播毕,礼成,命天下州县及时春耕。
《后汉书·礼仪志》说:立春之日,夜漏未尽五刻,京师百官皆衣青衣,郡国县道官下至斗食令吏皆服青帻,立青幡,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
迎春活动中要出“春牛”。最早的春牛,是用泥土塑造的。
各朝代塑造土牛的时间不同。
如隋代,每年立春前五日,在各州府大门外的东侧,造青牛两头及耕夫犁具。清代则在每年六月,命钦天监预定次年春牛芒神之制,到冬至后的辰日,取水塑造土牛。
所谓“春牛芒神”之制,实际上是根据历法推算那天是立春之日,以便确定春牛和芒神的位置。芒神虽然是神,并且还是天上的青帝,但是,这位青帝却跟老百姓非常接近,大家感到这是一位平凡之神,也很亲切,往往将芒神塑造成牧童模样。
《礼记》上所说的“策牛人”,到后来,就演变成牧童,而称之“芒神”了。
迎春活动出土牛,既表示送寒气,又告诉人们立春的迟早,要求适时春耕。
如果立春在十二月十五,牧童走在牛的前头,说明当年春耕早;如果立春在十二月底或在正月初,牧童与牛并行,说明农耕不早不晚;如果立春在正月中,牧童便跟在牛后,说明农耕较晚。
把李世民叫来主持通桥仪式?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啊~~~想想怎么拍马屁呢?争取给他拍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