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教父之过”与“男主外女主内”这两句话,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是矛盾的。但,世人相信前一句是对的,后一句也是对的。
嫡庶之分,在宋唐之前是极其严格的伦理秩序。庶子庶女生下来后被嫡母教养的事情,在各大家族里就是一条铁律。
自幼接受的教育,又曾为郑国和唐国后妃的经历,殷清风说的“孩子在成长...尤其是在十岁之前,他们都希望身边有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这句话对韦妮子的刺激是最大的。
但此时没人留意她内心的波澜,其他人的情绪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单云英身上了。
单云英左手抱着亲儿子、右手是未来儿媳,她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亲亲这个亲亲那个,仿佛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就是她了。
或许武静淑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她小嘴儿一瘪“哇哇”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倒是让众人笑得更欢了。等到看见杜天意好奇的伸手去抓武静淑,连殷清风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月眉将手指塞进杜天意的小手里晃悠着,“哟~~~这么小就开始心疼未来的娘子啦~~~”
繁星干脆托着杜天意的后腰,把他向武静淑靠拢,“去,好好安慰安慰你的小娘子~~~”
杜伏威这会儿也没有了女子与小人难养的郁闷了,他抻着脖子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或许,他此刻心里想着十几年后杜天意成亲和他成为祖父的画面吧。
杜伏威夫妇欢天喜地的将武静淑收为义女,解决了殷清风最近以来最大的心病。
作为一个意外来客,又身处这个时代,武则天是他绕不过的坎儿。
将她收进内宅,看起来符合很多人的YY,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武则天能成为武则天,是家庭教育、社会背景、政治环境等多方面组合在一起的结果。现在,他把这些因素都改变了,武则天也只能是一个安静贤淑的武姓小丫头而已。
既然她只是一个与其他同龄人区别并不大的孩子,他就没何必再和她牵连出更多的因果了,给她一个平静的生活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灞桥边,殷清风一人一马送别武士彟后,他关起门来安心做他的教书匠。
但,偶然的一眼,让他做了一个决定。
学堂依旧的惯例是,学生要在这一天放假回去和家人团圆,李世民的十一个孩子也是如此。
将孩子们一个个送上车后,殷清风在转身的一瞬间,却看到繁星脸上显露出郁郁寡欢的表情。等他要仔细看个究竟的时候,她却欢笑着拉着月眉往回走。
望着繁星的背影,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然后快走几步追了上去,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刚才想起一件事情,要去趟东宫。”
“哦~~~”
月眉并没有多想,只是甜甜的说了句“郎君路上平安”。
殷清风骑着黑旋风追上襄城的车队,然后跟在旁边进了东宫。
或许是李晋安在火药作坊那里实在脱不开身,迎接殷清风的是他打过几次交道的黄姓内侍。
殷清风可以肆意结交李晋安,那是因为李晋安是李世民放心的人。但这面对这黄内侍时,他就客气了许多。
在书房里等候没多久李世民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以前你在城外,难得来一次这里也就算了。怎么进了城后,还是看不见你?”
殷清风见李世民心情还不错,他直接道明来意,“小侄今日前来想向叔叔求教一事。”
李世民有些意外,殷清风从来都是智珠在握的样子,怎么今天要向他请教了?
“说说看...”
殷清风说道:“小侄隐约听说,唐律规定如果旅人要前往他处,要出具关津过所,而官员外出还要有中书省还是门下省的公检方可?”
为保证正常的商业贸易往来,稽查行旅,防止透漏国税、逃避赋役、拐卖人口以至查清来自境外的破坏活动等,所以唐律规定了百姓离开居住的城池之前,必须到所在的州府、县衙办理过所。
长期离开所居住的城池而无登记的话视为“逃亡”、“浮浪”,是违法行为,但是出门求学、求官却是例外。
出行的百姓在经过渡口、关隘、进入城池、住店时要出示过所,而官员外出公干时要有尚书省开具的公检,然后凭借着公检到各地的驿站投宿。
李世民问道:“你小子要外出?去哪里?”
殷清风回道:“小侄曾答应过月丽在宫里的侍女薛繁星帮她找到家人。小侄通过她的描述,想去河东蒲州一带探访一番。”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有爵而无官职在身,只需去民部办理即可。
既然你决定亲自走一趟...那就早去早回吧...”
殷清风不知道李世民为何在听到他要外出的消息,会变得...怎么说呢,是阴沉吗?反正不是好心情。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想引起李世民的猜忌,所以才会来报备他出行的消息,结果..
带着一肚子的猜测,他来到民部。
民部属于尚书省,位于皇城内部。
尚书省下属的其他五部的办公室与民部一起,都在一个大院里。其中,吏部相当于人事组织部;民部相当于民政部加财政部加交通部加建设部;兵部就是国防部喽;刑部相当于司法部加公安系统加法院检察院;吏部相当于教育部加文化部。
唐朝的中央机构都在皇城里办公。
进到里面的殷清风满眼看去都是一座座一列列的房屋院落,让他搞不清楚民部在哪里。好在他脸皮厚,逮住了一个年轻的官员问路。
这个年轻的官员快速的瞄了一眼殷清风腰间的鱼袋,然后恭敬的给殷清风指了路,还亲自带他到了民部的门口。
向那官员致谢后,殷清风走进民部的大院。
这里的人还真是不少。一些人坐在院子里相互交谈、一些人站在那里闭目养神,看看他们的架势好像是在排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殷清风吃不准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殷清风眼睛扫了一圈儿之后,他把目光定在他前面不远处交谈的两个人身上,他走上前去,“冒昧打扰二位了。”
那正说些什么的两人一起转头看向殷清风,殷清风做了个拱手礼说道:“冒昧了,我想请教下这过所如何办理?”
听到殷清风的问题,二人惊讶的相互看了看,有扭头看向殷清风,其中一人不确定的问道:“这位小郎君可是要办出行的过所?”
“是。”
另一个人连忙说道:“这位郎君,你看那个院门没有?你进去之后就有人招呼你了。”
“打扰二位了,多谢。”殷清风客气的拱了拱手然后向那院门走去。
他离开后,那俩人议论了起来,“王兄,难道你认识这小郎君?”“我自然是不认识了。可是你看他的年纪和气度,肯定是哪位贵人荫封的后人。”
“哦~~刚开始我还诧异怎么跑进来一个少年呢,让你这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这种鼎食人家的儿郎,还是小心应对得好,谁知道那句话就得罪这帮膏粱子弟了。”
“是啊,这次进京小弟发现这长安城里的朱门子弟很是跋扈啊。”
“为兄昨日还遇一群少年郎狂马奔驰,也不管路上是否有行人。若不是我听见马蹄声赶忙躲避,说不定这时已丢了性命也不一定呢。”
“哎~~~听说好多权贵都做起了商贾之事。这有了钱财,儿郎却放纵不管,真是....哎~~~”
“多言无用,我们今天来此报道之后,赶紧把那新的耕植技术学会了,就赶紧回属地去吧。这长安城啊,不是你我现在能呆的地方。”
“是啊....”
顺着那人指引的方向,殷清风走进了一处并不大的院落,里面也显得有些冷清。等他再次询问之后,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一位面目严肃的青年官员接待了殷清风。
只见这人问道:“来此有何事?”
本来殷清风也没心思过多啰嗦,眼前这位一本正经的样子正好符合他的心意,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客套话:“敢问这里可是办理过所的地方?”
“正是。”
“不知要如何办理。”
“出示鱼符、说明去向和离开与归来的日期。”那青袍不但面无表情而且说话也直接简单。
殷清风一边解下腰间的紫鱼袋一边说道:“我明日要前往河东道蒲州和绛州,四月底可以回京。”
那青袍见殷清风竟然配紫鱼袋,诧异的扬了扬眉,但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打开了殷清风的紫鱼袋。
殷清风的鱼符大约八公分长、一斤重。鱼符分左右两半,中缝处铸有“合同”二字。分开后,一边铸有“合”字、一边铸有“同”字,合在一起才能见到完整的“合同”二字,这也是后世签订的契约被称为合同的由来;其中一片鱼符平面的左边铸有阴文“淮阳郡开国侯”六个字,右边铸有阴文“殷清风”三个字。
那官员端详了一下手里的鱼符,抬头问道:“淮阳侯可是出自郧国公府?”
殷清风一愣,随即想到他可是民部官员,自己这种有勋封的人的档案他是有机会见到的,“正是郧国公府次子。”
这个官员听完了没有再言语,而是从桌子的左边拿过来一张纸开始填写起来。
殷清风看了真是一阵阵的无语,这人也太耿介了吧,就算不和我套套近乎,最少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就这种性格,真不知道他以后怎么混。
殷清风心里怎么嘀咕那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只见他挥毫几笔便填写完了之后,对着填写好的过所上吹了几口气。大约是看着过所上的墨干了之后,便递给了殷清风。
殷清风伸手接了过来,这过所的左边写着:大唐通行过所,再往右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勋职、相貌特征、目的地、往返时间等内容,最后面还有办理人的名字:魏叔璘,和一个大唐民部的官印。
殷清风若有所思的问道:“敢问贵亲长可是供职于帝国银行?”
魏叔璘听后只是点点头。
殷清风再次无语了,真是有啥爹就有啥儿子。
“麻烦魏世兄了。”
殷清风略微鞠了一躬就转身出去。
除了院门的殷清风心里是感慨万千,他算是领教了魏氏的家教门风了。可是这不知变通的性格,在哪个朝代也不好混啊!可以做直臣但不能做孤臣吧?
难道这魏老爷子和自己一样有什么苦衷不成?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到了晚年,他那出身河东裴氏的老妻还动手纺纱,实在是让人心痛啊~~~~
若是有机会自己得帮帮他,他老人家多活几年对整个大唐、整个民族都有好处。
“咦~~~河东裴氏?等找时间问问她这个裴氏是出自哪一支脉的。”
出了皇城,他又赶到杜伏威那里。
回到府里的殷清风,轻悄悄的走进自己的院子里。他以为妹子们都睡下了,可是转过花丛后他看到烛光还在照映着。走近后,他在门外就听见里面的人儿正在谈笑着什么,看来都在等他的回归。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他推开房门说道。
“啊~~~郎君回来了。”还在谈笑的美妞们惊喜的欢呼道。
殷清风笑嘻嘻的说:“嗯,在太子那里说了会儿话。他还想我留下再多说一会儿,可是他哪里有你们重要啊~~~我怕你们担心,赶忙跑了出来。”
“郎君就知道哄我们开心,没有太子的允许,你怎么敢回来?”“就是,你看郎君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哄我们姐妹开心呢。”
“呀~~~还反了天了,连我的话也不信了,来人啊,给我家法伺候!”
“姐妹们,我们给郎君来个家法怎么样?”“好啊好啊,我们打郎君的屁屁~~~”“对,打郎君的屁屁,他平日里总是欺负我们!”“姐妹们上啊~~~”
惨遭蹂躏的殷清风,只好以投降告终,可是他也没吃亏不是?否则既几位妹子们也不会面红耳赤的羞涩不已。
“看在明日我要远离几天的份儿上,今日就饶了你们。如果下次.....”
“等等...郎君刚才...是说要远行?”月眉诧异的抓住殷清风双手急迫的问道。
其他大小妞儿也焦急的看着殷清风。
殷清风故作轻松的说道:“太子派我去趟潼关。”
“潼关?还好还好...”
月眉拍拍小胸脯,一副庆幸的样子。以黑旋风的脚力,到潼关也不过一日的路程。
鱼娘、繁星和妮子也一副释然。长安和潼关这么近,意味着她们和郎君分离的时间并不会长久。
殷清风说道:“渭水桥建好后,太子想看看在潼关外能否也建起一座桥。我这次去就是堪舆一下地形,很快就回来的。”
月眉想说她也要去,可一想到还有学生要教,还有七个熊孩子要照看,她撅着小嘴不言语了。
殷清风揉了揉她的脑袋,歉然的看着她和其他人。
自从在大唐醒来后,他很少与月眉分离。最长的就是去年在仁智宫那一回了。
第二天起来后,他就门外看见一脸不舍的月眉四人站在那里在等他。殷清风微笑着看着属于自己的美妞儿们,心中满是骄傲与幸福。
在现代,他最多也就算是一个小资。可是在大唐,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以后不用再考虑钱财、地位、美色方面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享受人生之余,为大唐做点事儿。
他的下半辈子就守着这些婆娘好好过日子,多生几个娃儿、为他们以后铺好路,等娃儿们都长大成家了,自己就和这些已近半百的媳妇们好好享受以后的时光吧~~~~
“咳咳,以前即使有过分离,也是短短一二日。我知道你们都习惯了有我的日子,我也习惯了有你们的陪伴。这一次出行,如果紧凑一些,一个月内也就回来了。
这一次出去,我会用一些时间来仔细看看长安城外的大唐是什么样的,等以后我再带着你们一起出游。
而你们,要在我走后照看好西院的一切。你们都是我的娘子,都是这里的女主人。话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爱他、帮他的女人。我很幸运我有你们这么多与我知心的娘子。
这次出行,或许只是一个开始。随着我的年龄增长,我以后再度远行是可以预见的。所以,收起你们的小儿女心态。你们要想着是,在我归来的时候,看到和感受到的,是一个温暖和更美好的港湾。好吗?
月眉,鱼娘、繁星还有妮子,你们都是我牵挂的人。我希望在我远行的时候,看到的是你们开心的笑容,而不是皱巴巴的小脸儿。”
或许语言表达不了她们的伤感,先是月眉上前送上香吻,然后其余的妞儿,包括妮子都与殷清风一一吻别。
在祠堂向祖先禀报要了出行的事情后,殷清风在殷元、裴氏、闻氏等全国公府的人相送下来到的府门口。
本来殷清风作为府里第二代人的身份,是没道理大开中门的,可是谁叫这国公府的兴旺与他息息相关呢。
身有爵位、官位的殷元、殷清栿和诰命在身的裴氏与闻氏,都穿上官服、诰服,其他人也都身穿唐服正装,在国公府门外举行送别仪式。
古人对家人的出行与归来都有着固定的仪式。现在的殷元就站在十字路,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作三次长揖,祈祷四方路神保佑出行人的安全,其余人等包括府里的仆役都向四个方向鞠躬三次。等鞠躬结束,殷元将一个装有一段柳木枝的丝绸包系在了殷清风的腰间。
柳树生命力很强,插土里就能成活。折柳送别,寓意着希望远行的人,在远方他乡能顽强的活下去或者是遇到困境也能坚持下去。
汇合了王雄涎、阚陵等上次去仁智宫的几个侄子,殷清风轻喝一声,“驾~~~”,扬尘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