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墨渊合上折子,缓缓站起身,一身黑色常服与正服不同,将他的身影拉的更长,浑身完美比例更加突显。
“陛下要去见公主。”李逵后退一步让开了一旁的路。
墨渊没有说话,肢体和脚下的步伐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刚迈出一步就见门外传来跪拜行礼声。
“叩见公主。”
哪个公主不知分寸跑来这里?这是墨渊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轮轴细微的转动声与此同时也传了进来,让他心底不禁一缩,紧接着一道许久为听过的声音响起,如旱地突降甘霖一般浇在了他干涸已久的心湖上。
墨渊呆滞的看着门口愣神,就连一旁的李逵伺候这么多年,按理说心境不说古井无波,但也觉对收放自如,此时竟然也觉得有些紧张,就连握着拂尘的手心都生出了汗渍而不自知。
大门被缓缓推开,守门的两个侍卫将衾浅离连人带轮椅一起抬进去,慕容轻轻才上前继续推着,跟着的小西和小兰则在外边等候着。
走至大殿中央,慕容轻轻才放开手,侧身走到与衾浅离平行的位置跪下,“民女慕容轻轻拜见陛下。”
衾浅离和墨渊对视了一眼,眉眼带笑道,“儿臣拜见父皇。”
墨渊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种心痛,坐在轮椅上的衾浅离,眉宇之间给人如墨如画的清浅,相比较第一次见她更多了一抹冷然,白衣如仙,青丝成髻,上束于一根玉带和些许青丝垂于肩头,眼角含笑却又让人不觉得她在笑。
一步一步走至衾浅离面前,对着身旁的慕容轻轻免礼后,自己缓缓蹲下身看着她苍白的神色,心底感到一阵疼痛。
“怎么现在就过来了,身体还没好。”
衾浅离仿若没有听到对方语气中的苛责,轻笑,“父皇难道不高兴?”
被对方这么一问,墨渊一愣之女,有些幽怨的看着她,“高兴,可你刚醒,现在走动未免……”
“父皇这话说错了。”
墨渊疑惑的看着她,哪里有错?
见对方好奇的眼神,淡然的眼神往身旁站着的慕容轻轻一看,聪明如墨渊顿时就了然了,感情衾浅离的意思是,一直动的是别人而不是她,她不过是在享受罢了。
慕容轻轻听了衾浅离的话,在被两人这么看着,顿时有些羞窘。
余光扫到她的腿上时,殿内的气氛再次沉重了起来,刚才两人一直再说其他的,再加上衾浅离一直挂着笑意,将他思绪引向别处,现在……
衾浅离见墨渊目光看着自己的腿,心底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伸出手放在他脸上带着笑意道,“父皇不必难过,人之行迹只有天命,我变成这样也并非坏事。”
“你变成这样都是父皇的错,自你出事之后,父皇每日都会梦见你的母亲,她怪朕让你变成这样,发誓不再与朕见面。”
墨渊说到这里,衾浅离发现他膝盖处好像滴落了什么,放眼望去衣衫处已经晕开了一个原点,震惊之余却也感觉有些心疼。
谁说帝王之家没有情,只是受众多原因被压制,夜深人静时,自己一人慢慢体会罢了。
李逵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角也挂着一丝泪珠,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龙渊宫内其实有一处供奉着先皇后的画像和牌位,别看白天陛下与常人无异,自从公主出事,陛下每夜都会在那里默默懊悔,甚至偶尔还会流泪。
“放心吧,她不会怪你,更何况父皇不是在调查了吗?”
她不说报仇,那会显得以己图谋,更何况这是由他自己调查,不论结果如何,这背后的人非死不可。
手伸向一旁,慕容轻轻立马会意将自己的手绢递给她,衾浅离笑着擦拭着,“父皇,你怎么哭的像个孩子,这事其实我并不难过,你们都怕我接受不了,可一生是很短暂的,别人身带残缺都能够活的很好,我又有什么资格自艾自怨呢。”
李逵这时也上前来,“陛下,公主的腿章太医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就张榜找寻名医。”
“不用了,你们忘了,我就是大夫啊。”听到李逵的话,衾浅离挑眉打趣道。
这时,墨渊才记起,衾浅离在江南治病的事情,“离儿,你怎么会?”
“以前承蒙恩师指点,只不过却立有规矩,只能给百姓治病。”
“如此,那你的腿……”墨渊停顿。
“还需要看情况,目前是没有希望。”她的腿她看了,有两层把握,可现在不是时候,她现在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她在做那些有强度的事情,只能等等。
更何况,这件事以后,有些人见她这样都会安分许多,何乐而不为。
正当墨渊心情低落时,李逵突然问了一句话,立马将众人目光勾了过去。
“公主,可知道谁对你下手。”
衾浅离逐渐敛起笑意,神色中并没有其他的情绪,一本正经的回想着,“我被人抓住时,只知道夏离秋说,这样就不会挡住静妃的路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就不从得知了。”
李逵倒吸一口气,这静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逵,知道怎么做了吧。”
“是,陛下。”
衾浅离见此,提醒道,“父皇就如此不好吧,虽说我这个公主在皇宫里如今也算被众人恨不得剥皮抽筋,可听儿臣的话就去,未免别人会说父皇。”
墨渊温润的脸上,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他们算什么东西,敢质疑朕,更何况这是夏离秋自己说出来的,和朕的公主有什么关系。”
说道这里,起身对着李逵道,“出去宣布,夏离秋夏昭仪醒来,另外说夏昭仪今日准备说一些事情,让人将夏离秋寝宫的侍卫撤掉一些,派人监视她的饮食和周围。”
“是,陛下,那今日静妃那里……”李逵小心询问。
墨渊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意,“不忙,朕等会儿亲自去一趟,是不是她今晚便可知道了。”
衾浅离看着上方的人,嘴角轻扬起一个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弧度,眼中一片深沉。
像是突然记起什么,衾浅离敛起情绪,伸手扯下胸前的项链,放在手心,指尖摸了摸那个那个图形,抬头道,“父皇,听闻万俟镜空已经归国?”
墨渊身形一顿,脸上一脸不屑,咬牙切齿道,“不错,岳域传来消息,万俟镜空归国之后不幸遇刺,经治疗后还是死了,只不过与此同时,岳域皇帝万俟镜魄前日颁布诏令,下令迎娶丞相之女白怜雪为皇贵妃。”
虽说他是不满意万俟镜空那小子拐骗了他女儿,可这么一回去成了政治的牺牲品,也是悲哀,幸好没让他女儿背上克夫的名声。
衾浅离对此并没有丝毫的难过,选择回去是他,如今死了也是他,现在她也该将这个项链物归原主,她的玉佩也拿回来了。
浅浅的声音传来,如润物细无声,“如此也好,不在挣扎,父皇可愿许我三个愿望?”
墨渊好奇,“你说。”
别说是三个,即便三百个也行,如今女儿都这样了,他恨不得所有的东西都捧给她。
“第一个愿望,将这个项链送回岳域,交给其陛下,顺便恭贺他大喜。”
“为什么?”墨渊不解,这个为什么交给国君?
衾浅离笑道,“因为这是万俟镜空的东西,如今他选择死了,那么东西就交给他的兄弟也是一样。”
“第二个呢?”
“准许我出宫半月。”
墨渊沉吟,缓缓答道,“好,必须有朕的人陪同。”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解除我和万俟镜空的未婚关系,我要回来便和轻轻成婚。”
墨渊震惊的看着她俩,李逵霎时把自己手中的拂尘都吓掉了。
“你说什么?”墨渊脸色阴沉,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以至于这个丫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成婚?还是和一个女子,这不是要叫天下人耻笑他归墨皇室吗?
“父皇息怒,敢不敢和儿臣打一个赌。”衾浅离丝毫没有被他的冷气震慑,不咸不淡的说道。
相比衾浅离的震惊,慕容轻轻则是感觉自己内心又惊又喜,可又担忧的看着她,寻常人家都不会接受此事,更别说皇家了,再则,她同意娶她,是算接受了她吗?
努力压制自己的墨渊,冷冷的看着她浅笑让人想发狂的脸,“你说,什么赌?”
“儿臣敢保证,不出三日,朝堂便会有让父皇为儿臣安排亲事。”
这算什么打赌,墨渊气闷。
“在父皇看来,儿臣以后会走向怎样的路?”
听到她的话,墨渊逐渐冷静下来,气势也没有之前那样怒意十足。
“你当然会接替朕的位置。”墨渊也不理会慕容轻轻,自是离儿带来的人,他当是放心,也可以趁此机会让她知难而退。
果然,如墨渊所想,慕容轻轻听到他这句话震惊的垂眸看着衾浅离。
“即是如此,父皇想让儿臣又发生天牢那样的事情?”
“什么意思?”墨渊谨慎的看着她。
“难道父皇不知道,若我与轻轻成婚,不禁可以保全我的性命,而且还可以隐藏我的实力,将盯着我的人引向别处。”说着衾浅离停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拉住了身旁慕容轻轻的手,仿佛在告诉她出去再解释。
又继续道,“父皇腰不满万俟镜空我不知道的,可若嫁给朝堂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若我嫁给朝廷有权势之人,那么我将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有谁能够接受一个自家夫人压在自己头上的,若无权势,便会陷入后院之中,不好在做些什么。可若不嫁那就更加会陷入困境,父皇不会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吧。”
“可你也不能娶一个女子?实在不行,还有闻世这样的。”墨渊叹息道。
衾浅离想也不要道,“闻世与我性格不合,他强势占有欲极强,不会允许我和她人多接触,会坏我大计。”
他们都是要强的人,又怎么会甘心自己认输,一心讨好别人不是她的风格,与其日后麻烦不断,不如找一个互补的人,可以互相迁就理解她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个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