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龙悒被一阵肉香叫醒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昏迷了两天的人,闻到食物的味道,必定会十分敏感。
龙悒缓缓坐起身子,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处房顶破了一半的老宅,风一吹过,顿时一阵寒气扑面。
屋子正中燃烧着一堆篝火,一个人影坐在旁边烤着什么东西。
“小兄弟,稍等片刻这野兔便熟了。”
“前辈,是……你救了我?”龙悒谨慎地询问。
“呵,我哪有那本事。我发现你时,你正蜷在地上抽搐,面色极为难看,我不过是将你带到此处罢了。”
龙悒揉了揉眼,定睛看去,那人应该也有四十多岁了。他身上穿着厚布衣,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道袍一样的衣服,只不过已经十分破旧了。
“不知仙道怎么称呼?”
“呵,什么仙道,叫我′老东西′便可。”
“晚辈岂敢如此不敬!”龙悒说着低头拱手致谢。
“小兄弟,来,肉熟了。”说着,道人伸手递过来一条兔腿。
龙悒接过来,也顾不得这兔腿仍然很烫,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你衣着整齐,不像是路遇歹人,却为何会昏倒于林中?”
“想来,或许是之前误食了有毒之物吧。”虽然是他救了自己,但龙悒还是十分小心。
“非也,若是我没看错,你应是幻痛发作吧。”
“唰!”龙悒忽然扔掉了兔腿,从左手衣袖中抽出一根铁刺,顶住了道人的心口。
“小兄弟莫要紧张,我游历四方多年,什么怪病都见过。我见你那时满头大汗、浑身抽搐,却并非恶疾发作,便已知晓了。”道人丝毫没有惊慌。
“休要骗我!你究竟是何人?”龙悒的手上不禁加了力道。
可是下一刻,道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把抓住了龙悒的手腕。
龙悒惊讶地发现,这人的力气竟如此之大,他完全没法挣脱。不光如此,他甚至没法再向前推进铁刺。
“我若是要害你,你又岂会是我的对手?”道人笑着松开了龙悒的手。
龙悒这才感觉到手腕一阵痛麻,这道人比寻常人力气和速度都强好多。
道人始终面带微笑,冲着龙悒摆了摆手,示意龙悒坐在他的身旁。
龙悒小心地靠过去,发现道人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便也坐了下来。
屋子里除了篝火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持续了很长时间的沉默,被道人的突如其来的问话打破了。
“四哥他们还好么?”
龙悒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刚想说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可突然间,一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闪过。
如果这道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这句话所表明的意思便有两个:其一,这道人也是夜锋;其二……他是贤老之一。
龙悒张着嘴,瞪圆了眼睛看着这道人,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或许是这道人认错人了,这句话不过是寻常的问询吧……
可道人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打消了龙悒的疑惑他慢慢将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声音有些苍凉地说:“长剑锋已损。”
龙悒彻底放弃了质疑,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道:“犹可诛佞臣。”
夜锋!而且还是贤老!
龙悒现在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混乱了,这道人究竟是谁?
“前辈,您究竟是何人?”龙悒此时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前夜锋河北总堂十一贤老,左慈,左元放。”
龙悒猛地站起身,可由于已经昏迷两天,加上滴水未进,顿时眼前金花打转,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我知你心存疑惑,也罢,我便和你讲讲过去之事吧。”
……
中平元年(公元一八四年),十三贤老张角发动了对抗汉庭的“黄巾起义”,当时河北总堂的其他二位贤老也下令自己的属下全力支持。
可事与愿违,十一贤老的三位夜帅赵云、糜竺、臧霸一致表示了反对,并率领各自的人马加入了对抗黄巾军的行列。
还能遵从十一贤老命令的,只剩下之前在总堂负责护卫的百余人。即便如此,他还是暗中帮助黄巾军。
后来,北方夜锋全面介入,将各地黄巾军之间的联系切断,直接导致了起义的失败。
十一贤老见大势已去,便销声匿迹,再无音信。
其实,他也没得选择,因为自己所有的直属部下全部背离自己而去,十一贤老只好秘密潜入徐州,暗中观察他们的活动。
后来,曹操来袭、刘备接任,他都只是默不作声。因为他发现即使没有自己,这些属下也一样会选择遵循夜锋的大义。
直到最近,他得知了赵云和臧霸准备争夺黄巾粮库,才赶到了小沛附近。
他的一百多手下如今已经隐藏在小沛附近村落中,随时听他调遣。
而遇到龙悒,则纯粹是巧合。
……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龙悒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又抬起头,看着十一贤老,“晚辈想求贤老一件事。”
“如今老夫手下已无人可用,不知还有何事可帮到你?”
“命你手下的仲帅糜竺,暗中帮助小鸳。”
“既然你开口了,老夫便去一试。”
虽然知晓内情之人都明白所谓的道术,不过是号召寻常百姓的工具。而由教义所聚集的百姓,对于自己的信仰异常执着。
而对于无知者这种盲目地崇拜,孙策有一种天生的抵触情绪,尤其是在扈麟被十贤老接走之后。
当日十贤老来与孙策见面,着实让他大吃一惊数万百姓相随,在这乱世中,恐怕除了皇帝没人能做到了。
那种场景,让孙策的内心十分嫉妒,一个本该隐藏于暗处的人,竟然有如此的影响力。血气方刚的孙策登时火冒三丈,便要出城将之铲除。
可是七贤老却将他拦下了。因为外面的三个道人,虽然都打着“于吉”的道旗,可没有一个是本尊。
面对孙策质疑的目光,七贤老苦笑着告诉他:这是十贤老惯用的伎俩,由他的替身扮作他的样子,而他自己,则装成信徒隐藏在百姓之中。
龌龊!孙策的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可是这一招,却给他出了个难题。
如果要捉住藏在百姓中的十贤老,就会被他们说成是对平民下毒手;不做反应,又会让自己的部下认为主帅惧战无能;即使是想杀了那三个假道人,也会激起他们身后数万信徒的愤怒,最后还是要和百姓动手。
直到这时,孙策才知道了十贤老的可怕,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其他二位贤老不愿与他为敌。
百般无奈之时,还是周瑜想出了办法。
当城门外的“于吉”们提出释放扈麟时,周瑜很大方地走了出来,对面前的十贤老信徒们解释:
孙策军破城之时,并未见过此人,但孙策有一物想让仙道们看看。接着,他便让扈麟拖着个木盒去给“于吉”们看。
三个假“于吉”见扈麟回来,便已明白了一半,再看见盒中之物,就全懂了。
那盒子里,是两只公鸡的鸡冠,寓意很简单要是孙策放回了扈麟,十贤老还不肯作罢的话,那么,孙策也只好拼个两败俱伤了。
一个假“于吉”瞥了信徒中一个老人一眼,而对方只是微微冲自己点了点头。
既然十贤老不愿今天就撕破脸,那做为属下,便也只能遵从了。
于是三个假“于吉”象征性地说了些废话,便带着信徒们撤走了。
可是,这件事对于孙策来说,却是永远都挥之不去的噩梦难道这些妖术,竟比武勇更能征服百姓么?
对于自尊受到伤害的孙策,唯一的发泄方法便是征伐。
所以,他没有听从七贤老和周瑜进攻会稽王朗的建议,而是派朱治进攻了驻守在吴郡的十贤老座下夜帅许贡。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个消息,十贤老一面下令许贡拖延时间,一面派自己的另外两位夜帅玄虬和虞翻率领数千“倾汉”提前赶往会稽帮助王朗布防。
可是,面对孙策军强大的攻势,许贡并没能坚持太久。无奈之下,只好采取之前制定的下下之策只身去说服严白虎。
但十贤老也明白,这样根本无法阻止孙策。
而这时,他也只好派他的手下一位特殊的夜帅出面了。
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他手下没有分统。
这倒不是说他性格怪异,而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了只有十七岁。
因为相貌过于难看,所以即使他是十贤老亲自选拔的夜帅,也一样被同伴们嘲笑。
丑帅,也只有如此怪异的称呼才能配得上他那怪异的长相了。
他所要去的地方,便是当初北方总堂夜帅未云的殒命之所平春。
因为在那里,有被围困着无法撤回北方总堂的三位分统和众多夜锋。而这股力量,正好可以收为已用。
当然,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人袁术。
毕竟袁术对吴凝的感情东南人人皆知,只要说服得当,要让他帮忙并不难。
肩负着使命,丑帅忘记了疲惫,他的眼中,只有那一条通向荆州的路,他的耳中,也只有十贤老临行时的话语:
“凡夫俗子,自然不知你的能耐。休要在乎他人的眼光,你只须记得,你是我座下百年难遇的奇才。他人虽唤你做丑帅,可你自己心中要牢记,你是……′凤雏′庞士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