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袁绍与张燕、四营屠各、雁门乌桓在常山大战,经过十余天激战,张燕军多有死伤,但袁绍军队也显露疲态,故而双方罢兵。
此战,吕布战功赫赫,众将都十分佩服,就连袁绍也赞不绝口。然后吕布却十分谦虚,谢绝了绝大部分赏赐,只收下少许分给手下诸将。
袁绍对此行为大加赞赏,但是沮授却给他泼了冷水。
沮授劝诫袁绍:吕布神勇无敌,天下无双,而又能善待属下,仅此一战便可知其战力。在众将眼中,吕布恐怕已经能媲美高祖皇帝身边的韩信了。而吕布并非袁绍的亲信,难免将来一旦众将倾心,冀州不会易主。
而对于赏赐吕布并不很在乎,沮授怀疑他有更大的野心。从他过往经历来看,留他无异于养虎为患,多少枭雄皆因他毙命。
袁绍思索后觉得沮授说的也不无道理,便询问该如何处置。
沮授建议袁绍,吕布是穷困而来投,如今又立了大功,若是袁绍此时将他赶走,不免有“狡兔死走狗烹”的嫌疑。再者说,如果这么将吕布驱逐,就等于无故多树一敌。
在袁绍多番询问后,沮授终于“为难”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不动声色地安抚吕布,等他松懈之后寻他个错处,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动手,再传告天下,就说吕布心怀不轨,妄图夺取冀州,袁绍是不得已才下的手。
其实袁绍最初本是想借助吕布的战力平定河北,但是随着对吕布了解的加深,袁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驾驭不了吕布。虽然他并不知道沮授的真实想法,但是对于不能继续留吕布在身边这件事上,他和沮授的看法是一致的。
于是,袁绍在数日后便对吕布说,希望他能带兵彻底剿灭黑山军。吕布当然没有多想,立刻答应了,只是因为兵力悬殊,他希望袁绍能再助他一万兵马。
以袁绍的实力,一万兵马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这恰恰中了袁绍的计策。袁绍口头上答应了吕布,暗地里却召来颜良、文丑,命令他们趁吕布不备,杀入他在城外的营盘,将他除掉。
而现在,颜良和文丑率领着一万人马,正悄悄接近吕布那只有几千人的营地。
……
夏日的炎热即便是的在夜晚也不会散去,而今夜的小雨则令人十分神清气爽。
从邺城出来的队伍缓缓行进在泥泞的大路上。
颜良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看天色,便用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去,转头对文丑说:“主公到底还是不能容下他。”
文丑苦笑着摇了摇头,“主公虽疑心重些,但也怪吕布名声太大,又是客将,难免不遭主公猜忌。”
颜良听着,突然笑了起来。
文丑看了他一眼,问道:“想到什么了?”
颜良悠悠地说:“呵呵,只是突然想到,你我二人如果不是一直跟随主公,恐怕也只能落得吕布这般下场吧。”
文丑也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有时候,做个′名将′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二人对视一笑,便不再说话。
行进了不久,便已经接近了吕布的驻地。
颜良低着头,声音有些懒散,“你去吧,我在这等着。”
文丑无奈地看着这个认识多年的兄弟如自己料想的一般,他也不忍心。
“虽然有些对不住主公,但是你我二人说到底还是做不出这等事啊。”说完,文丑一抬手,他身后的士兵竟大声呐喊了起来。
虽然已然睡下,但吕布的部队听到声音后却很迅速地穿戴整齐列阵出来。这是经过张辽等人严格训练的成果,这只队伍在任何时候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斗。
文丑赞许地笑了笑,单骑上前。吕布也带马出来,眼中满是疑惑。
“文将军,这是?”
“呵呵,奉先,我家主公命我等来取你性命。”
“混账!你……”张辽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当时就想驱马上去厮杀。
吕布手举画戟一横,回头用目光示意张辽退回去。
“文远,你这脾气该改改了,若是文将军真要攻我大营,又怎会提前命令手下呐喊通知我等呢?”吕布面色坚毅地看向文丑,眼中却闪着光芒,“文将军,你此举是何意?”
“奉先,虽然我等皆敬你英雄,能与你同在主公帐下为将也心中欢喜,可惜我家主公器量不足,听信谗言,猜忌于你。唉……你走吧。”文丑叹息着说。
“可二位将军若是这般放过吕布,回去后如何向袁绍交代?”
“呵呵,我自有办法。我等的忠心主公不会怀疑,更何况他还需仰仗我二人的武力,不会对我等如何的。只是,不能再与奉先一同上战场,却是人生一大憾事。好了,不说了,奉先赶紧起行吧。”说着,文丑伸手示意。
吕布冲他和颜良拱了拱手道:“二位之大恩,吕布铭记于心,布在此起誓,有生之年,绝不与二位为敌。”
“哈哈!人皆言奉先心性单纯,今日观之,所言不虚。将来之事,又岂是你我所能决定,但我二人亦不愿有一日会与奉先兵戎相向。”文丑大笑。
吕布握紧了画戟,目光坚毅地说:“吕布绝不食言,此生绝不会与二位对战疆场,告辞!”
说完,带着队伍向西进发。
文丑望着吕布队伍远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颜良策马来到他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再多想了,我们还有事要做。”说着,用手接过旁边士兵递上来的火把,扔向早已空无一人的营地,大声说道:“吕布如今就在这营中,众将随我杀!”
看着手下的兵马进攻空空如也的营盘,文丑苦笑了一声,也带马冲了上去。
……
能去除袁绍的一员猛将,沮授当然欢喜,可是对于让袁绍灭亡,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笔。沮授本希望张枫能继续为自己谋划,却不曾想到,此时的张枫,早已尾随着吕布的队伍一同上路了……
扬州,江都。
这里是江都城中一处僻静的宅院。
正堂之中,孙策正毕恭毕敬地端坐在席子上,正视着面前四十来岁的男子。
“孙公子,如今你守孝已毕,正当趁此纷争之时,完成令尊未竟之业。”男子开口道。
“老师所言即是,但策儿才薄学浅,还望先生指教一二。”孙策谦虚地说道。
“呵呵,公子何必过谦。其实公子心中也应明白,要建功业,须招揽人才、广积粮草、养蓄士卒,谋定而后动。如今程、黄、韩、祖四将虽在袁术手下,但皆是令尊旧将,公子振臂一呼,必定响应。而我东南总堂之人也必定会支持公子起事,其中不乏能为公子谋划之人。”
“策儿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策儿希望三位贤老亦能助我,以三位经天纬地之智,策儿必定有如神助。”
“呵呵,老夫和老七自然会助公子,但只怕十弟却未必肯出仕。”
“还望老师能帮策儿一言,若能得′二张′和“琅琊仙道”的鼎力相助,完成先父宏愿便指日可待。”说着,孙策便恭敬地拜了下去。
“公子请起,那老夫便尽力一试。”
“多谢老师!”
“哦对了,还有一事望公子回去知会你母亲。”
“老师请吩咐。”
“虽然袁术终难成大器,但当下我等欲成大事,仍不可与其为敌。故而,在召回四将之时,不可与袁术反目。”
“策儿谨记。”
“那好,若是没有其他事,公子便请回吧,免得袁术耳目众多,走漏风声。”
孙策起身长揖,恭敬地退了出去。
……
六贤老张声音低沉地说道:“操儿,进来吧?”
刚才,院中掉落的树枝被踩断,六贤老便知道是凌操回来了。
从门外进来一个三十来岁,面色古铜的男子,“见过六贤老。”
这人是六贤老手下的夜帅凌操。与其他总堂的人不同,所有东南总堂的人都要学习统兵指挥和水战。
所以与其他分堂那些刺客不同,他们更像是武将,身上都带着一股领袖之气。
六贤老张和七贤老张昭被人并称为“二张”,而十贤老于吉则更愿意倚靠教化招揽平民势力,在教众中被称为“琅琊仙道”。夜语的排位并不是按照年龄,而是通过对资历的考究而决定的,组建之初的张角还籍籍无名,所以拍在了最后。
六贤老一直隐居在这江都城中,一切事务皆由凌操向外传达,而东南总堂则由七贤老张昭和十贤老于吉负责统领。
此次孙策秘密会见张,为了躲避袁术的耳目,只说是替母亲吴凝会老家探亲。
六贤老将凌操叫了进来,意味深长地说:“今后你去辅助孙策吧,老夫这里就交给箐钰吧。”
箐钰是六贤老的另一个夜帅,也是东南总堂中为数不多的刺客之一。
凌操点头答应道:“谨遵贤老吩咐,那我稍后便派人通知箐钰。”
六贤老似乎有些不舍,叹了口气道:“操儿,今后身处沙场,多加小心吧。”
“贤老放心。”
……
动荡的东汉末年,一点火星落在了东南的大地上。只需一点风吹,这星星之火,将终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