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河北总堂那永远无法剪断的羁绊吧,双方的会面,异常平静。
弥萱早已布置好阵势防范,张宝和百里便被护在了阵中。
隔着百步,便是同样严阵以待的赵云和糜竺一众。
不光是主帅熟识,大部分部下也都能从对面看到曾经并肩作战的面容。
如果不是这种特殊的情况,双方的会面该是多么令人激动。
“见过龙帅、糜帅。”弥萱依旧保持着尊敬。
“弥分统。”赵云的声音有些弱,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不是因为粮库一事,弥萱及其部下很可能就这样安宁地度过余生。
造化弄人吧……
“二位夜帅为何到此?”即便是张枫告诉了她真相,可她仍然不愿相信。
“弥分统可是欲借地帅之势,再兴黄巾?”糜竺见赵云不愿开口,便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是又如何?”
“如今天下,已无黄巾立足之地。且不说汉室,便是群雄,也只会将你等视作乱民。”
“难道糜帅已然忘记夜锋之大义么?唯念苍生……我等只为百姓而战!”
“区区数千人,又能如何!”
“大义所向,百姓必倾心而同往!今日数千,明日百万!”
“唉!”糜竺愤恨地叹了口气。
这份固执!还是这份固执!当初便是因这过分的执拗葬送了河北总堂!不想三位贤老的信念竟对部下影响如此之深!
就在这时,糜竺忽然意识到,身旁默不作声的赵云也一定有同感,因为那杆细枪被他握得吱吱作响。
“弥分统!听我一句劝,为了你身后的数千部下,三思而后行!此时回头,我等还是同伴,若是仍要执意前行……”
后面的话,糜竺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现在赵云和糜竺都在心中期盼着弥萱能够听从他们的建议,但他们也同样知道,这几乎已是不可能了。
弥萱慢慢转身,回头扫视了一下自己的部下。
最终,带着坚毅的目光,她再次回身正对赵云和糜竺。
唉!
赵云和糜竺在心底又是一声叹息。
果然,还是没有奇迹发生。
弥萱此时的眼神,他们太熟悉了。
当初黄巾起事之时,那些夜帅、分统,便都是这样的眼神。
心不可易,志不可移!
赵云的左手握着枪,右手慢慢抬起,中途却停了三次。
但最后,还是高高举过头顶,又果断地挥下。
在他身后的龙锋营开始前进了。
与前几次作战不同,龙锋营没有一人骑马,因为他们实在不愿见昔日同伴被踏成肉泥。
河北夜锋,便是死,也要像个英雄!
弥萱也举手下令,部下们同样按照整齐的阵势缓缓前行。
张宝在阵中,并没有听清弥萱和赵云、糜竺的对话,但此时整齐的脚步声响,已然说明了一切。
“唉……”无奈地悲叹,夹杂着惋惜和凄凉。
“地帅心有不忍?”旁边马车中的百里撩开车帘问道。
其实她早就醒了,凌鸳的药在百里身上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
“是迷帅大人吧。”
“呵呵,算起来地帅是我前辈,大人二字可不敢当。”
“废人而已,难得迷帅抬举。”
“若是我看得不错,地帅原本也是想将这些人引去送死吧。”
“迷帅果然聪慧过人。”张宝这样说,便是不否认了。
“可是为何要如此?”
“迷帅当比我这目盲之人更能看清,这些苦命之人,不过是被当年那错误的执念所束缚罢了。不光是他们,还有我。如今这份执念,也该终结了。”
“苍天已死弃众生,黄天当立易苍穹。岁在甲子时不与,天下大吉终为梦。”
百里自顾自地念诵着,可这些,却如同芒刺一般,全都扎在张宝的心头。
他开始无声地哭泣起来,而那早已空洞的眼眶中,竟流出了两排血泪。
百里并没有去宽慰,反而仍然微笑着继续说道:“地帅之观,太过狭隘了。夜锋之志犹存,黄巾大义犹在,并未见什么苦命之人,此时眼中,只有如烈焰般的豪情壮志!”
张宝再一次被震慑了。
百里的语气中,并没有虚假,而张宝虽然失明,却仍能感觉到那份决绝。
“当年河北总堂之举,并没有错,错的是百姓的盲从!若是地帅之心未死,愿助你,完成大贤良师遗志,还天下太平!”
百里当然不会随便这样说,令她毫不犹豫开口的根本原由,是说话之际,前方战场上的异变她手下的分统在最关键一刻寻到了这里。
而他们的出现,也令准备殊死一搏的双方停住了。
不过,似乎这还没有结束,因为从与他们相对的方向,又出现了一支人马青巾蒙面的张飞骑兵队,以及与他汇合的关平一众。
现在各方隐藏之兵全都现身了,场面似乎有点出乎所有人预料。
除了一人。
那就是隐藏在远处山坡之上饶有兴致欣赏的张枫。
这才是他要的结果!这才是他所布下的局!
对于各方的实力他还是心中有数的,虽然弥萱和百里一众人数占优,但论起单兵素质,却还是与赵云、糜竺这边有所差距。
这样才更有看头!
只是,张枫的兴奋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
因为他预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北方,又有一支兵马赶到!
不光是张枫,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精良的配备,严整的队列,安静的步伐。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对面近两万人马全部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当眼力能看清为首统领的面容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呆住了。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