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颍川郡,许都。
“既然曹爱卿认为可行,那便去做吧。”汉帝刘协笑着对曹操说。
“臣领旨。”
终于结束了这次谈话,曹操也松了一口气,辞别了刘协之后,他缓步走出皇宫。
宫门外,郭嘉、程昱和荀正在等候。
“主公,如何?”程昱上前询问。
“呵,”曹操苦笑了一声,“今后我确是该好好定定规矩了,若是他们再这般先斩后奏几次,只怕我也没有办法了。”
几个人都是一笑,跟随曹操离开了。
这次见刘协,曹操的主要目的,便是给那几个胆大的部下善后。
如今接迎了天子,那么纳降张绣这等事,便不是曹操能擅自决断的,必须要上奏而后听凭圣命。
好在各种关系之下,刘协对于曹操倒是很器重,知其忠心而放权,这便是刘协的圣明。
其实不过是走个形式给百官看,如果按刘协的意思,这种事曹操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
可曹操不会那么做,他不想给别有心机的人留下口实,说他如董卓、李一般。
不过曹操对于自己部下的应变能力和判断力也是很有信心的,他手下这些人,是不会做出令自己难办之事的。
只是,这种事今后仍要减少,毕竟现在不同于初举义兵之时,有皇帝在豫州,一切都应当有规矩了。
不过曹操对于张绣投降一事,同样心有疑惑。
既然他有胆量举兵攻自己,更加之荆州兵马从旁壮声势,他又岂会只因一战失利便主动请降?
可是这一次,郭嘉却表现地很随意。
荀等人都在思索张绣的意图之时,郭嘉却只是笑着说:“难得张绣愿降,你等却在此瞻前顾后,阻拦主公大业。”
按他的意思,曹操应当去宛县一趟,顺便向荆州展示实力。
曹操明白他的意思,事已至此,自己也不能不去了。
人家愿降,自己却不敢去接收,这事一传出去,曹操只会被天下人看不起,更甚者,连汉庭的威严也会尽失。
现在曹操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了,他的身后,是大汉天子,是整个朝廷。
最终,曹操给夏侯渊的回复是,命张绣在两个月内将宛县及周边户口、钱粮等统计清楚,待来年春天豫州建设完毕,曹操会亲自过去接收。
徐州,小沛。
还是那间酒肆,还是同样的两人。
张飞质朴却坚毅的脸上,再次浮现着疑惑的表情。
“你是何意?”
“将军,我不过是将消息告知于你,有何疑惑之处?”段轩还是一副无赖的样子,一边舔着酒杯一边说。
“五百匹军马,确实不是小数目,可我若是截来,吕布必不会罢休。”张飞很冷静地回答道,因为他清楚,面前的男子,心中又在盘算着什么。
段轩也知道瞒不过张飞,便索性对他明言。
“让将军去截马,正是为了引彭城兵马到此。”
“你又欲如何?”
“吕布如今能令诸侯惧怕者,除了精悍的骑兵,便是手下的忠心。故而,我打算先将其部下离间,而后图之。”
“愿闻其详。”
……
听完段轩的计策,张飞却有些犹豫。
“计虽可行,但若是你那同伴并未如你所料取得侯成重视,那大哥岂不白白与吕布多结下仇怨?”
“呵呵,敢问三将军,莫非要一辈子居此小城,无所作为么?”
段轩直面张飞的质疑,泰然反问。
“即便此事不行,刘将军便可与吕布同心同德,共谋大业?你三兄弟便甘心居于吕布那窃取徐州的小人之下么?”
这便是问题所在。
现在还能维系双方平衡的,也不过是周边虎视眈眈的群雄。
一旦吕布得以时日发展壮大,形成势力,刘备便失去了意义。
自己的州郡中,又岂会让他人久居?
刘备比谁都知道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有多难受,其实段轩进城时便注意到了刘备再次募兵了。
段轩看张飞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徐州本是陶刺史相让,刘将军名正言顺接管的。于公,大汉疆土本应为刘姓所据,即便不是,也当选有德者居之,怎会轮的上他吕布?于私,陶刺史临死之托,足见对刘将军之信任,如今却被吕布窃居,又如何对得起陶刺史?”
晓之以忠,名之以义。虽然张飞心中清楚,以段轩的性格,他才不会关心这些,此番言论不过是冠冕之词。
但这却是天下人的看法。段轩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点拨自己。
“此话不假,其实大哥也是整日苦于无计。”
怎会无计?前番示弱于诸侯,便是要躲到一旁看他们厮杀。
否则,纪灵攻城时那出戏,不就白演了。
但是很多时候,男人的血性终归是无法隐藏的。
刘备虽然以极深的城府去掩饰,但对于吕布夺州之恨,却从未减弱。
前番令关平在旁观望,其实刘备这边众人最期盼的,是吕布得胜,但却是惨胜,也就是说,最好是他和袁术双方兵马大量消耗。
这样,只须关平的一千人马,便可轻而易举地截断吕布退路。
那时刘备便可分兵两路,直取下邳和彭城。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先是关平被“吕布派来的”刺客弄伤,而后吕布竟然又与袁术结盟。
致使计划被打乱,刘备不得不再次蛰伏。
不过,募兵却始终没有停止。有黄巾粮库厚实的支撑,刘备完全有信心在一年内将兵力扩充并训练完毕。
他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曹操已经回到了豫州。
刘备需要趁曹操下一次出兵之时再动手。
除了对付吕布,他还需要预留出足够的兵马震慑兖州东境的曹仁。
张飞也在权衡,因为他现在要合作的人是段轩,一个复杂的男子。
毫无信义却又信守承诺、无视人命却又心念百姓的人。
此人,可以对敌人满口谎言、冷血无情,但是对挚友,他却言出必行、重情重义。
许久,张飞还是点头了。
而段轩,则笑着举杯示意他。
打动张飞的,并非段轩的话,而是最终的目的。
段轩只有一句话是真正触动张飞的,那就是他们兄弟三人,绝不会一辈子为吕布看家护院。
徐州,是迟早要夺回的。
不过张飞也清楚,段轩的计策,永远不会是为了帮自己这边,这个男子,只会忠于曹操。
今日的合作,也不过是建立在双方都想对付吕布这个前提之上的。
相信曹操也在算计着时间,他必须在袁绍结束北方战事之前将左右州郡平定。
前番曹操劝大哥暂助吕布,相信也只是因为当时豫州的情况复杂,曹操无暇东顾。
此时吕布与袁术对峙,互有耗损,最主要的便是粮草已然不足。
段轩的动作,便是曹操的意思,那么可想而知,曹操是想趁袁术休整的这段时间,铲除吕布。
……
又坐了一会儿,张飞看看渐渐西下的日头,便准备起身离开。
“哦,对了,”张飞收回已经迈出的脚,弯腰将随身带来的一个纸筒递给段轩,“近日小作,若是不弃,便收下吧。”
“将军佳作,必当珍藏。”段轩笑笑,接了过来。
张飞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走出酒肆很远,诸葛瑾才从楼下上来,却看见段轩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手中的画。
诸葛瑾上前一看,那画背景很质朴,内容也很简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轩哥,这是?”
“三将军的佳作。”
“他还会作画?”
“呵呵,生不逢时吧,若是太平盛世,他或许会是个名画师。”
“可……他这是何意?”
“他是在提醒我。”段轩的笑容渐渐散去了。
“提醒何事?”
“我的心思,他看懂了。唉,只可惜是敌手,若是共事一主,这便是难得的知音吧……”
“那轩哥你究竟是……”诸葛瑾并不清楚整个局势。
“我的本意,便是想吕布最终与刘备僵持,待双方都兵力大损之时,主公便可趁势一举将他们剿灭。”
“啊……可如今张飞送你此画,岂不是挑明了?”
“三将军是聪明人,刘备更是,他们现在绝不会与主公闹翻。只是,你要他们去斗吕布,也是断断不可能的。”
“那你的计策……”
“无妨,张飞会去的。”
……
这是临时之变。
回到徐州的段轩,偶然间打听到,下邳和彭城都在搜集马匹。
而三日之后,便将有一批由南而来的运往彭城。
于是段轩便想到了利用小沛这边吸引彭城兵马的注意力,以便于自己行事。
如今,这边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段轩和诸葛瑾便即可起程,赶往彭城。
他们必须在张飞动手之前潜入城中,以便于实施计策。
其实这计策,早就开始了。
现在,那伪装成难民的一百虎豹骑,应当已全部混入城中了。
想到进城,段轩不禁露出苦笑。
他用手捏了捏腰间最后一包凌鸳配制的“易容”药粉,叹息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