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的中军大帐之中,气氛异常压抑。
纪灵和刘勋跪在下面,低着头不敢说话。
“两位将军,好本领啊?才几日光景,就白白折损了近万兵马!”
“主公,他们……”阎象准备开口为他们辩解。
“住口!他们损兵折将,自当受罚!每人官降一纪,罚俸三月!下去吧!”
袁术虽然无谋,却也知道为主之道,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很轻了。
毕竟现在大敌当前,用人之际。
……
之后的会议,便是商讨如何进攻。
当然,如今既然下邳正面全是陷坑了,便只有绕道去取其他门,可谁又能保证其他门处没有陷阱呢?
但这些,还是让袁术自己去发愁吧。
出了大帐,纪灵和刘勋都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难得今日主公肯从轻发落。”纪灵冲刘勋说道。
“你还真是个武夫。若不是当下主公还要用我等统兵,以他的脾气,只怕你我早就被关入大牢了!”
“哦……”
“那次我确实是急功心切,才中了吕布那小儿的诡计。我如今担心的是,主公不再用你我统兵了。”
纪灵听到这,才明白刘勋的意思。
刘勋担心的,是袁术会把兵马交给桥蕤。
这个人与纪灵、刘勋都不同,虽然大家都是袁术的部下,可他却是个真正的一根筋。
凡是桥蕤认定的目标,即便是战到只剩他自己,也一定要拿下。
纪灵也清楚,虽然每次回来之后袁术都夸他勇猛,可背地里袁术也没少骂他。
万一袁术真的让他统兵,那只怕此次来的这些将士,都要葬送在他手中了。
其实,他们的主公似乎也从来没有令部下“失望”过。
仅仅过了半天,桥蕤便被任命为中军大将,负责指挥攻城。
听到这个消息,纪灵和刘勋也只能苦笑……
而此时的下邳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因为侯成押运的辎重到了,同时到达的,还有臧霸派来支援的亲随“泰山良寇”。
“这边战况如何了?”侯成到后,赶忙先询问情况。
他是迂回从北门进城的,毕竟这种增援还是不要让敌人察觉的好,因为陈宫或许会有计策。
“吕将军昨日用计,已然杀退了敌军骑兵先锋。侯将军你都没见,吕将军一人一骑立于城下,那威风,真如当年汜水关一般!”陈登大声称赞道。
“呵呵,说得好似你亲眼见过将军汜水关前的勇猛一般。”侯成冷笑了一声,随口嘲弄一句。
对于这种本来是跟随刘备,却忽然叛到吕布麾下的“墙头草”,侯成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陈登倒是并不恼怒,反而回应着笑了笑。
现在他和父亲陈都是吕布的幕僚,虽然吕布也多少有些戒备之心,但毕竟是投诚之士,倒也算礼遇。
侯成没有再和他搭话,转而去询问曹性。
“如何?军师可有计谋?”
“昨日一番计策,倒是将刘勋率领的骑兵歼灭了。唉,将军之意,还是不愿与袁术彻底闹翻,所以纪灵和刘勋他都放过了。”
“大势所趋吧。将军想必也是怕袁术这种小人,会为攻我等与袁绍联合。”
“如今他折损了人马,必然更加谨慎。今后之战,只怕会难打啊。”
“我在彭城之时,听闻刘备曾命关平驻军在附近,但后来不知为何撤兵了?”
“我也不解此事,只是他一走,将军正好也撤了回来。不知刘备究竟是何打算……”
“刘备那边张辽一直在派出斥候监视,倒也并无任何动向。眼下还是想想如何将袁术这厮赶走吧。”
“那便要看军师是何计策了。”
……
曹性和侯成说的没错,这种整体谋划之事,还是交给吕布和陈宫去想吧。
只是,如今他们却因为这谋划而产生了分歧。
陈宫的意思,是他亲自去一趟袁术大营,晓以利害,说服他退兵。
可是却被吕布一口否决了。
倒不是他因之前的事对陈宫不信任,他相信,即便陈宫要叛,也绝不会选袁术这么个废物。
吕布是对袁术没有信心,万一这愚夫不管不顾,没等陈宫开口便将他砍了,岂不委屈?
“如今我军兵马粮草都已难支,若不让我去,只怕徐州不保!”
“我说了,袁术我会亲自应付,公台不必犯险。”
“吕奉先!你说你会应付,可是打算以一己之勇去拼杀?你可知即便能杀退袁术,曹操和刘备亦必然会有所动。到那时,便是你再善战,又能如何!”
“好了好了,将军和军师都莫要急躁。”陈赶忙打圆场。
“哦?莫非汉瑜要替我一行?”以陈宫的性格,也不喜欢陈父子,自然称呼上也没了尊敬,直接喊起了他的字。
吕布提醒过此事,陈宫给出的解释是,交友无长幼,称字乃显亲。对此陈倒也不以为意。
“唉呀呀,军师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我这张老嘴,去了只会坏事。”
陈宫也没指望他能答应,不过是随意调侃罢了。
“以勇慑之,以理说之,我若是只想厮杀,便不会两番放过他的大将。”
听了这话,陈宫倒是平静了些,“那你打算如何?”
“还须你之计谋辅助,方能成事。”吕布说着,看了一眼陈。
陈久经世事,当然立即明白了,便拱手说道:“将军和军师商议,我去看看粮草交接得如何了。”
既然人家不愿意让自己听,再耗在这里,只会惹人厌。
陈虽然原话,却也不至于无赖行事,赶忙寻个借口出去了。
看着他离开了城守府,陈宫才开口说:“奉先也信不过他?”
“自从认清段轩之后,我便对这种叛变之人信不过了。”
吕布本是随口一说,可陈宫听了,却有些不大高兴。
吕布这才反应过来,陈宫当初也曾叛曹操迎自己入兖州,便赶忙说道:“若他能有公台一分忠义,我也不会对他如此戒备。”
陈宫自然知道这是安慰自己的话,便笑着说道:“奉先啊,不知不觉间,你也开始懂得心计了。”
吕布也是一笑。
世道如此,又怎能本性如初?
“好了,接着说吧,你究竟打算如何?”
“如今杨奉、韩暹归降,再加上新兵和侯成此番带来之兵马,我军已然有与袁术对战之实力。我意,不如便与他约战,公台以计辅之,待击败他之后,恩威并施,迫其再与我等结盟。”
“可如此一来,你便违抗了皇帝令你讨伐袁术的诏命。”
“公台比我更清楚,又何必说此事。如今皇帝在曹操手中,诏命还不是曹操之意?可既然诏命是令我讨伐不臣,若袁术并无不臣之心,我又何须攻他呢?”
“呵呵,奉先,你确实变得世故了。不错,这正是应对之法,只不过你无须与袁术约战。既然是要令他知晓你吕奉先之意,只须得胜既可。今夜你便率军奔袭,直取袁术大营。”
“夜袭?”
“正是!还是前番所言,我军今日应对袁术固然有余,但难保刘备和曹操不会出兵,约战这种耗损之举,还是不要行了。”
“嗯……”吕布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好,就依公台之言。”
“那我这便去告诉诸位将军,早做准备。”
说着,陈宫便向外走去。
吕布看着陈宫即将走出门口,忽然叫道:“公台……”
陈宫回过头,看着吕布问道:“奉先还有事?”
他以为吕布又想到了什么,却发现此时的吕布与方才大不相同,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有几分扭捏。
“公台,我……”
“呵呵,奉先这是怎的?莫非我这个文官,倒比关东数十万联军更令奉先惧怕么?”
吕布更加扭捏了,但最终还是攥了攥拳头,一咬牙,开口道:“之前我误会公台了,望公台勿怪!”
一边说着,吕布慢慢躬身,拱手赔礼。
“原来是此事。奉先不必如此,为主者,当会察人。对我等都留有一丝戒心,倒未必不是好事。”
“不,公台始终与我一心,共历风雨无数,我着实不该如此。”
“唉,那我问你,如今可还怀疑陈宫么?”
“断断不会!”
“既然不会,又何须致歉?好了,我去安排诸位将军行事了。”
……
议事厅中,此时只剩吕布独自一人,面对着空荡的门口,回想着陈宫方才的话。
“奉先。”貂蝉忽然从后面走了出来。
军务之事,她自知做为女流不便参与,但吕布自从上次之后,便坚持要将她带在身边。
所以,即便是军议,貂蝉也都是在内堂等候。
“公台并未怪我,可我却更觉愧疚。”
“公台先生深明大义,是难得的忠心之人。奉先无须自责,今后只要多纳其言,做个贤明的主公便是对先生最好的回报了。”
吕布回身,用手将貂蝉搂在怀中。
貂蝉也已非当初的青涩少女,被吕布这么搂着,她也将手按在吕布心口,温顺地闭着眼。
“奉先,我前番倒忘了,今日见侯将军到此方才想起。听说,前不久那段轩曾去行刺过他?”
“是,”吕布松开貂蝉,表情严肃地平视着说道:“但张辽搜遍全城也未能捕获。而且……那个人也许久未有音信了,我担心他们又会有何阴谋。”
貂蝉没有说话,只是她秀美的明眸之上,眉头也是微微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