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会稽。
“迷帅放心,城上我已安排妥当。”虞翻笑着说。
“哦?愿闻其祥。”
“城头之上,我已备下了不亚于大火的利器,定让登城之人皮开肉绽。”
“莫非……”百里虽然想到了,仍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虞翻身旁的王朗。
王朗只是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虞翻的守卫之物,便是“熬金汁”。
煮沸的粪水,只要浇到人身上,便直接会将皮肉烫掉,顷刻见骨。
百里虽然杀人无数,听到这东西,还是不禁心里一寒这虞翻之计,每一条都这么狠。
也就是说,孙策的兵马根本无法生还。
退,外面是熊熊烈火;攻,城上是沸水金汁。即便原地不动,也会被弓箭射死。
不得不说,如果计真能成,确实可以将孙策军一网打尽。
这样看来,对虞翻的怀疑可以消除了。
百里心中思索之际,虞翻又提出了新的建议为保城外不出差错,由他亲自入密道出城指挥放火。
这样当然好,而且更能证明虞翻的忠诚。
计划已定,众人最后又布置了一次分工。
……
三日后,也就是八月初,孙策的大军浩浩荡荡抵达会稽郡。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进攻,出于对王朗的敬重,孙策先命人到城下劝降。
结果自然不用说,城上的守军放了两箭,将那劝降的孙策军士兵赶了回来。
城里城外的人都清楚,第二天,攻城战便要开始了。
所以,王朗这边吃过晚饭便开始准备。
百里登上城头,她清楚,今夜是睡不好了。
而虞翻也进入了密道之中。
密道有三条,通到城外,在外围是一个连接起来的环形密道,上面便是那些伪装成荒坟的出口。
城外现在荒坟大概有百余座,但其实只有十个是真正的出口。
王朗在每个出口预伏了二十个士兵,十个负责布置干柴,五个负责洒火油,还有五个专门负责点火。
一切都已准备完毕,士兵们多少还是困了,便都靠着密道的墙壁打起盹来。
只是,没过多久,身旁同伴的惨叫声便将他们惊醒了。
睁开眼,密道中竟然出现了孙策军的士兵。
“啊!”
“啊!虞大人!有敌军!”
“快去禀报虞……啊!”
被这么冷不防地突袭,密道中的王朗军根本来不及抵抗,甚至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
孙策慢步走在密道中,借着身旁士兵举着的火把微光,悠闲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只怕王朗也不会想到,这辛苦挖掘的密道,竟是为我准备的吧。”说着,孙策停住脚步,用手将一具尸体惊恐的眼睛合上了。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竟然是虞翻。
虞翻走上前来,笑着说:“以王朗之才,又岂能与孙将军抗衡?”
是的,虞翻最终还是叛变了。
应当说,他早就叛变了。
他,便是七贤老安插在十贤老身边的内应。
从十贤老的意见与其他二位贤老出现分歧开始,七贤老便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
所以,他早早做了安排,笼络了十贤老身旁这个并不稳定的夜帅,虞翻。
虞翻虽然杀性很重,却也藏得很好。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地发挥了作用。
孙策站起身,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他将手向前一指,身后程普、黄盖、韩当三员老将便各自带兵顺一条密道出发。
其余的一众武将,则跟随孙策,率领着陆续进入密道的中军由正中的密道稳步前行。
……
“报!城内密道口有敌军杀出!”
“报!城外遍布孙策军兵马!已将城围住!”
“报!城内敌军纵火烧营!”
“报!入城敌军太多,将士们抵挡不住了!”
在城楼中小憩的百里听到第一个士兵禀报时,便知道是虞翻的原因。
此人终究是有问题!
可现在再说这些已然无用。当下最要紧的,已经不是如何守城了,而是将王朗护送出去。
百里快步跑下城墙,传令部下召集所有的夜锋,包括鄢雪等三人的人手,全力撤往城守府。
她相信,此时严萍必然已护卫着王朗准备出城,而且严萍也一定正焦急地寻找自己。
果然,离得老远,百里就看见在城守府外的王朗和严萍等人。
百里只能简单地告诉王朗,虞翻叛变,城已不可守,只能速速逃离。
其实不用她说,城门处的冲天火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朗懊恼地一跺脚,跟随百里等人向着相反的方向撤去。
……
孙策军有备攻无备,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站在城守府门前,孙策静静地等待着。
此时,七贤老率领周泰等人也赶到了。
“策儿,王朗呢?”
“逃了。”
“逃了?为何不追?”
“他在治下并无过错,更何况连夜征战,我军将士也累了。”孙策很随意地说道。
七贤老面色一沉。最近一段时间,孙策越来越自我了,对于他和六贤老的意见,也不是言听计从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七贤老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周泰!蒋钦!命你二人率一千精兵,速速追赶,务必将王朗捉回!”
“遵命!”二人答应一声,便领军出城。
此时孙策已然进入城守府,而七贤老也跟了进来。
其他人被七贤老留在了府外,现在便只有他和孙策二人。
“策儿,为何不愿杀王朗。”
“贤老,为何要杀他?”
“他在此处广布恩德,民心依附,若是不杀,难保不会成为祸患。”
“正因他声名扬于外,策儿才不愿杀他。我们虽然不断壮大,但仍须民心,我不愿他日一统江东之时,却留个害贤的恶名。”
“当下首要的是求安,那些虚名,待日后再多行仁治便可,愚民又岂会再有多言?”
“可是……这样,不就与夜锋背道而驰了么?”
“夜锋……”七贤老听到这个词,表情有些伤感,“夜锋早已死了,如今立于江东的,只有孙氏和……倾汉。”
……
在林中穿行逃避的王朗一行人,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孙策与七贤老的争论。
只是,喊杀声也渐渐近了。毕竟对方派出了部分骑兵,单靠步行,是逃不掉的。
“再这般逃法,只怕我们全都得被杀。”玄虬说道。
“那玄帅之意?”百里边跑边问。
“我们兵分两路,迷帅带些人手速速赶去向十贤老求援,我带其余部下护送王大人东撤。”
“可……”
“只望迷帅能赶得上吧。”
这不过是句胡言。百里清楚,玄虬不过是想借王朗吸引敌人注意,让自己有机会逃脱。
不想十贤老手下,竟然也有这般重义之人。
虽然有些犹豫,可百里现在所率领的不光是自己的部下,还有未云曾经的手下。
她不能意气用事,所以,最终也只好点头答应。
王朗并不知道十贤老在何处,否则他也能判断出玄虬的深意。
就这样,百里转道向北,带着一众部下撤走了。
……
应该说,她们撤走的刚刚及时,因为,仅仅一炷香之后,王朗等人便被周泰和蒋钦追赶上了。
由于教派制,十贤老的这些夜帅,并没有招募足够的分统。
玄虬手下的分统也只有二人,宁枭和户杨。
看着渐渐清晰的骑兵身影,玄虬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老三,”这是他对户杨的称呼,与自己的分统,他也是如兄弟般,“你继续护送王大人东撤,实在不行便出hn逃。”
“大哥!”户杨明白玄虬的想法,他十分不愿意这样安排。
“去吧。”宁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陪着大哥。”
户杨咬咬牙,又看了看玄虬,转身带着王朗离开了。
宁枭走到玄虬身旁,仍旧笑着说道:“我早就在想,究竟我和大哥谁会先死。”
“看来今日便将有答案了。”玄虬回应着笑了笑。
他们这里倒也有八百部下,只是二人都清楚,这些教众,与孙策军的战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对面的周泰和蒋钦此时也看清了他们,便带住战马。
“玄虬,把路让开,曾经共事一堂,我不愿与你动手。”周泰口中这么说,却也知道根本是白费唇舌,便下了战马。
“呵呵,我一直想与你过招,却未得机会。今日,正好能战个痛快。”玄虬从腰间将节鞭取下,鞭尖垂在地上。
周泰已经不再用之前在南方总堂的兵器了,他现在用的,只是正规的长枪。
看着玄虬的架势,周泰微微冲蒋钦叹了口气,翻身下马。
他将长枪插在地上,说道:“算是对你夜帅身份的尊重吧。”
接着,他从马鞍的褡裢里取出了自己已经许久不用的兵器钢刺。
这是一根二尺长的铁刺,两头尖细,中间有个握柄。
玄虬笑了笑,用左手将节鞭拖住,拉开了步子。
周泰并没有犹豫,因为既然双方态度已定,那便只有一战了。
他左手在前虚摆,右手紧握钢刺藏于身后,口中低声说道:
“长剑锋已损,犹可诛佞臣。”
玄虬笑笑,也跟着念起来:
“青史声名败,炙血鉴忠心。”
而后,二人同时暴起,向着昔日的同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