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靠了三天?还是四天了?高朋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的衣服有几天没换,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三四天的时间未审开嫌疑人。他未被审开罢了,态度还极差,像个革命者一样,头仰着,精神抖擞地叫骂,高喊:“我记住你了,高朋,看我出去不弄死你!”
被睡意折磨得软不拉唧的高朋忍不住了,开口与他对骂起来:“哼,你出去弄死我?有本事你现在就弄死我!告诉你,你没有机会了,在你出去之前,我先把你弄死。”。
高朋一边说着,一边想离开椅子去给他几个耳光,可是他感觉浑身无力,骨头仿佛变成了面条,不听自己使唤。他便对嫌疑人说:“你不用激我,我是知道会动手打你的,动手打你事不大可成刑讯逼供了,让你咬一口可不轻。”
“叮铃铃,叮铃铃!”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了。高朋用手乱摸,却没有摸到电话。
他打了一个激灵,接着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高声骂他的嫌疑人不见了,眼前的讯问椅也不见了。
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刚才,高朋趴在桌上睡着了。
高朋来不及擦一下糊住自己眼睛的眼屎,一下弹跳起来,抓起了值班电话,听了对方几句话后,顿时变得清醒了,对着电话大声说:“明白!明白!”
高朋从长椅上抓起多功能服披上,急急忙忙出了门,在朝外冲的同时,顺便急速地推开了所长室的门,大声说:“胡所,有命案!有命案!”
胡雄伟正在美梦中。他迷迷糊糊听到高朋喊有命案,一下从简易床上坐起来,接着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走远了。
胡雄伟站起来,一把抓过放在床头的警服,把帽子扔到头上,快步向门口走去。
在门口放有个脸盆架,上面放着一盆清水。他一边拽开门,一边把手伸进脸盆,潦草地用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冬天的水温低,抹到脸上,皮肤一下激起了活力,顿时让他清醒了许多。他又折了回去,把单警装备带上。
这套装备不轻快,情况紧急,他并未扎到腰上,而是斜扔到自己的左肩上。
胡雄伟出了门向外跑去。
穿过走廊,来到大厅,借着灯光,他看到高朋与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进了大厅。
“命案在哪儿?”
“刚才指挥中心通知有人来所里自首的,就是他。”
胡雄伟冷眼看了一下中年人,个头不高,衣服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上面有不少血迹。血迹虽然因天气寒冷都凝固了,但仍然能闻到血腥气。也许是因为寒冷,也许是因为情绪紧张,那人双手下垂,身子像虾米一样弯着,抬着灰色的脸,眼睛看着胡雄伟,然后又无神地游离开去。
胡雄伟一边转过身,一边喊高朋:“,高朋,你把他带到审讯室。”话音未落,胡雄伟突然一个急转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一个反剪,把中年人的双手背在了后头。“你是不是说他就是杀人犯?”胡雄伟一边把大手抓紧,一边问惊呆在那里的高朋。高朋还没有回答,胡雄伟已经把中年人扭到了讯问室。
胡雄伟把中年人“塞”到了讯问椅上。中年人并无反抗,一切配合。胡雄伟坐下后,问手铐紧不紧。中年人说不紧,就是手铐太凉。胡雄伟立马站起来,给他打开手铐,然后把中年人的衣服袖子向下拽了拽,隔着衣服把手铐铐上。
这时,高朋已经将材料纸、钢笔拿来,和胡雄伟展开了讯问。
讯问室中较暗,中年人身子向椅子后背靠着,头抬着,闭着眼睛,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脸更灰了。
胡雄伟用手机给局指挥中心反馈了一下信息,又拨打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迟迟未接,让胡雄伟有些恼火。还好,后来电话打回来了。胡雄伟说:“李教导,所里有命案,你来值班室听一下电话。”
所里人太少了,一共四个人,每班二个人,隔一天一个夜班。遇到案子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得靠上。这个冬夜的天气很冷,高朋听到胡雄伟给李教导打电话,知道李教导住在几公里的地方,一时半儿会过不来,就把讯问室的大门打开。讯问室离值班室有五六步,那边电话铃响了,只要开着门就能听到电话铃声。
讯问室的门一打开,寒冷的风就挤了进来。
高朋低声问胡雄伟:“你问我记,还是我问你记?”胡雄伟说:“不用鞭子了!你放牛吧。”
“鞭子”是胡雄伟与高朋之间的暗语。
高朋来所里工作带来了好多新鲜的工作理念,他说讯问实际就是找证据、定事实,这好比通过一头牛找牛喜欢吃的青草,最佳方法是放手让牛在野地里走,自然而然会发现它喜欢吃的青草,这是当事人主义。
而胡雄伟认为公安机关必须强调其具有国家强制力的,应引导、主持、撑控讯问的方向,所以关于讯问他的比喻是握着鞭子驱赶牛儿找它喜欢吃的青草。
现在,胡雄伟说“不用鞭子了!你放牛吧。”实际就是说由高朋按照他的方式来讯问查证。
平时,胡雄伟偶尔允许高朋按照他自己的方式讯问的,今天晚上这个案子是自首的,应该会主动交代案情,所以胡雄伟同意由高朋主导审讯。
高朋看了一下手机,此时是凌晨一点五分。
高朋问:姓名,曾用名,性别,民族,年龄,住址?
中年人答:汪光明,男,汉,6岁,住城西关李家沟。
高朋问:你来派出所有什么事情?
汪光明答:我杀人了。
高朋问:你杀的谁?
汪光明答:我把童治怀杀了……
高朋问:童治怀是谁?
汪光明答:童治怀是我邻居。
高朋问:你为什么杀他?
汪光明说:他太欺负人了。
高朋问:他怎么欺负人?
汪光明说:童治怀与我们家一墙之隔,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他没欺负过我。今年春天我去南方打工去了,他开始敢欺负我了。
高朋问:你不在家,他怎么欺负你?
汪光明说:他拔我家的树,拔我家的菜,药我家的鸡,还把我家唯一的一头奶羊给抢走了,你说这怎么不是欺负我?
高朋问:你说详细一点。
汪光明开始说话了,而且有点“絮絮叨叨”:今年春天我去南方打工去了,刚走了没有几天,娘们就打电话,说我临走前栽的十一棵杨树、两棵柳树让人给拔了。我告诉她拔了就拔了,再栽上就是。树苗不值钱,象杨树、柳树,从树上剪一段枝子插在土里就能活,根本就没有成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