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没有去追郑周煊,因为他不知道追上后,又能怎么样。
对于他来说,面对郑周煊真的是比较用脑子的一件事。
高翔终于调走了,办公室里不会再有一个小男生和自己斗嘴了,出去办案也不再有个小跟班了。
在高翔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郑周煊都会对着那张空椅子发呆,就算现在这张椅子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至于高翔追问自己的那个问题,郑周煊始终都没有回答他。
其实,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夜晚说的话呢。
只是要她面对高翔承认自己记得,可能还需要一些勇气,一些时间吧。
毕竟,生活并不是时刻都处在那种特定的情境下。
这种平淡如水的日子让郑周煊感到一种温宛的安定。
直到一个早晨她接到了叶峰的电话,他告诉郑周煊叶敏出事了。
再次回到刑警队已近五月。
五月的风,柔和、轻盈,拂过麦浪,交杂着花果香。
菜田被黄涛伺弄得枝繁叶茂,他得意地对郑周煊说:“这是这些年最好的一季,这要谢谢你做我的好助手。”
郑周煊却没接上话,她正望着院外出神,喃喃自语:“可是梅花谢了。”
黄涛说:“不用担心,每年都会开啊。”
郑周煊问:”是吗?“
黄涛说:“当然了,明年你一定会看到。”
林雪在“听雨轩”里诉说着感情的不如意,仿佛就在昨天;叶峰对自己说娶了谁就要对谁负责任,仿佛还在耳边。
可事实上,生活已经掀开了新的篇章,叶峰和林雪盛大而豪华的婚礼就在眼前。
这个消息还是高翔告诉郑周煊的。
那天,郑周煊又在为大毛豆始终抓捕无果而伤神,她在一张纸上乱涂乱写。
久违的声音响起,“今天,心情看来不错。”是高翔。
说实话自从上次在医院把他赶走后,一直不知再次对话会如何开场,没想到高翔还是老样子,一点不记仇。
见到郑周煊对自己笑,高翔知道雨过天晴,话就多起来。
他说:“我今天听叶敏说,他哥要和你的好朋友结婚了。”
郑周煊写到一半的字就这样搁下了,停顿了几秒钟后,字继续写下去,她说是吗?真替他们高兴。
见郑周煊没有其它的话要说,高翔无趣地在她身边转了几圈,又说:“下个月,我要调到特警队了。”
郑周煊写到一半的字又搁下了,几秒钟后,她继续写字,还说:“你很特别,很优秀,会东山再起的。”
高翔再没话说了,轻轻离开,轻轻关上门。
郑周煊的字终于停下来,突然觉得心中堵得慌。
就算提前知道婚讯,在林雪叶峰专程宴请时,郑周煊还是表示了热情地恭贺。
一对新人坐在郑周煊的对面。林雪小鸟依人一样靠着叶峰。
叶峰搂过她,对郑周煊说:“真想不到,你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怪不得我觉得你很面善。”
郑周煊扬扬嘴角,算做笑的意思。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也不会做出结婚的决定。”林雪嘻笑着说,“有时候,坏事倒变成好事。”
郑周煊说我真替你高兴,转而又对叶峰,“你说过了,娶了谁就要对谁负责,不能食言。”
叶峰笑着,挥手做了个敬礼的模样,“我哪敢,小这么厉害的警察朋友,还不把我大卸八块?”
林雪又告诉郑周煊叶敏要抢着做伴娘。
郑周煊说让她做,她高兴就好。
叶峰和林雪最后把郑周煊一直送到家门口。
林雪给了郑周煊一个长长的结实的拥抱,她说郑周煊你一定要好好的。
郑周煊听着耳边林雪的轻柔声音,眼眶不禁泛红。
她也紧紧地抱住林雪,告诉她自己会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峰就在郑周煊的对面,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雪挽着叶峰的手臂离去。郑周煊想不明白,明辉假日大酒店的那件事怎么就促成了这段婚姻?
究竟是什么让叶峰决定结束自己的单身?这个篇幅的这个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无论怎样,还是没有人能够走进自己的生活,郑周煊认为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吧。
高翔即将调走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再接新案子,郑周煊一直陪着他在结案。
忙到半夜,高翔说“小煊,辛苦你了。”
好久没听到“小煊”两个字,想起一开始和高翔相遇的情形,郑周煊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她没话找话地问:”下周就报到吗?“
高翔点头,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看着郑周煊,“小煊,你……我不在了,你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这句话,高翔自己都笑了起来。
“干什么,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郑周煊嘴上说笑,心底却瞬间充满了无奈,“我难道自己不能照顾好自己吗?”
高翔挠挠头说:“不是。你嘴硬心软,多愁善感,又不爱和别人说。我想你快乐一点。”
郑周煊垂下眼睛,抿起嘴角,心底的无奈又被一种哀愁紧紧包裹,她说我没事。
“还有啊。”高翔欲言又止,却又像鼓气很大勇气地说,“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一定会遇到合适的人。”
这句话足以让郑周煊的心底涌起大波浪,她怔怔地看着高翔,半天说不出话。
看到郑周煊突然变样,高翔以为自己的意思表达不够明确,他接着说:“你其实真的很好,一定会遇到的。”
“那你说,什么样的人适合我?”郑周煊追问。“那就要讲缘分。”
高翔嘿嘿一笑,还以为自己开导了郑周煊,“你的真命天子会到的。”
“那你是不是?”郑周煊心中升起无名之火,直冲脑门,她近乎歇斯底里了,“我们名字那么配,还在一起过生日,你还听我讲云黄的故事,你说我们有没有缘分?你说你适合不适合我?”
高翔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嘴唇抖动了几下,一个字没说出来,脸却刷一下红了。
“高翔!我自己事自己做主,不用你教我!”郑周煊扔下这句话,甩门出去头都不回。
郑周煊一跑奔跑,跑了好远才停下,可一停眼泪就涌出,收都收不住。
她恨高翔,凭什么对自己的私事指手划脚,自己开不开心,找什么样的人,他凭什么管!
越想越生气,郑周煊拿起电话拨通高翔,“高翔,你关心我是不是?你真关心我就做我男朋友!你敢不敢?”
不等高翔说话,郑周煊就挂了电话,对着天说:“我恨死你,高翔!”
这个混乱的夜晚,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夜晚,郑周煊没有回家,一头扎进了酒吧。
她缩在酒吧的黑暗角落里,不想让任何人找到自己,只想独自品一杯冷冷的酒。
黑暗中,郑周煊逼自己忘记许多事,只有酒在喉间。
她当然也忘记了高翔是警察,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她。
高翔再次出现时,郑周煊没有逃走,也没有把酒泼在他脸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高翔知道,她醉了。
高翔背着酒醉的郑周煊,不知道该送到哪里。
郑周煊家?不认识。自己家?有点冒险。
于是,他折衷一下,想到了一个地方。
郑周煊应该庆幸,第二天是休息日,可以不用给任何人解释,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她努力睁开眼,看到一束亮光从窗口射入,这种刺激让她瞬间就清醒了。
郑周煊直起身,才发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试图想着昨天发生的事。应该是和高翔在结案,然后吵架了,再后来就去了酒吧,又遇上了高翔。
后来呢,后来呢,郑周煊实在想不起来,她正拍着脑袋,门被推开了,郑周煊看见的就是最后一个记忆,高翔。
高翔进门时面带微笑,他关心地问:“你昨天喝多了,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看着高翔的微笑,郑周煊的记忆开始渐渐恢复到任何一个细节。
她说:“头还有点疼。”
“除了头疼,其它还记不记得?”高翔看着郑周煊的眼睛,眼巴巴地等着她说话。
“我,我刚起来……”郑周煊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她说:“我牙还没刷呢。”
其实怎么会不记得呢,自己冲高翔吼来着,恨死高翔了。
但郑周煊还是白了一眼,问这是哪里?
“你一个大姑娘家喝醉了,我也没办法,就向叶敏求救,这是她家。”
高翔说完,郑周煊开始坐在床上发呆,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个问题,高翔又为什么给这么个回答。
离开叶敏家,郑周煊执意不要叫醒还在睡懒觉的叶敏,这让高翔有点意外。
阳光明媚的天气,郑周煊和高翔无聊地在街上闲逛。
“郑周煊。”高翔想了半天,还是顺着郑周煊昨晚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昨天说过的话吗?”
郑周煊面对高翔,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俊朗的面孔,眼睛里藏着的是什么?
“你还记得吗?”高翔又追问,嘴角里卷起的笑意。
“你希望我是记得还是不记得。”郑周煊问。
这个倒有点让高翔为难,他有点无措地说:“你,随你。”
郑周煊的心被自己揪着,越揪越紧,直到紧得不能呼吸,不能说话。
她转过身,快步走在前头。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想再面对高翔,或许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叶敏被绑架的案件很快就得到证实,郑周煊被抽到了专案组。
案情显然比较棘手,绑匪很狡猾,用假身份证登记手机号码,通话时间、通话地点随机变化,勒索钱款的交接地点、交接方式更是花样不断,而且指定由一个女性亲属来交钱。
绑架案不同于其它案件,时间拖得越久对肉票越不利。
经过一番较量后,还是绑匪撑不住了,终于敲定了勒索钱款的交接地点。
谁来完成这个任务呢?会议室里,郑周煊让大家意外地举起了手。
郑周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去交钱,是因为叶敏和自己相识一场,还是因为其它,来不及想这么多,任务已经在眼前,这恐怕算是郑周煊从警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