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俩踏上去胜真的列车。
胡雄伟愁眉锁眼,忧心。
廖雄问:“咋心烦意乱的?”
“昨夜我失眠了。刘红英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是女孩吧?”
胡雄伟忧郁的目光望着车窗外,沉默。
黑夜渐渐来临,沉沉坠坠地来临,一个白天在消逝。
对于韦耀文来说又一个幽会的夜晚到来了。他在离开药业大厦前下班前半小时,对杨行澜说:“我们到山上。”
“那个金胖头离开了吗?”
“焕春安排了。”
“你要亲眼见到他离开,亲眼。”
韦耀文语气严厉,因背对着杨行澜,他没看见他的脸,想必也一定严峻。
他噤若寒蝉。
“警察盯得很紧,”韦耀文转过身,一张忧虑神情的脸清晰在快要熄灭的太阳红光中,目光扑朔迷离。
“上午高峰找过我,从他的眼神看出,他怀疑我。”
“他们得不到证据。你同吴老爷子喝酒,一直在喝酒……”
“警方直接拿到我的证据这一点,不足为虑,”韦耀文心中抑抑,“但是他们相当厉害。在我身上弄不到,会从我的社会关系入手,尤其身边人入手。恐怕你和樊焕春都被盯上了。”
“不会吧。”杨行澜还没把问题想得严重、复杂。
“怎么不会,我问你,在他们的眼里,你俩是我的什么?”韦耀文用老辣的目光直盯着他。
“部下,下属……”
“党羽,帮凶!”韦耀文说出连日来深思熟虑的东西:“他们可能从你们俩人身上入手,查找线索,最后牵出我。”
听此杨行澜情绪有了变化,心里发慌。
仿佛刑警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他说:“要不我和焕春先出去躲一躲。”
“此种时刻?不行!你俩突然消失,等于告诉警方,你俩害怕躲啦逃啦。”
不言而喻,韦耀文老于世故,目光要比杨行澜高远,这一点,杨行澜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曾对樊焕春说:“老板就是门槛精,目光如灯泡,比我俩多看几个频道。”
樊焕春肚子里比杨行澜多装些墨水,对他把“如炬”说成灯泡,高瞻远瞩说成多看几个频道是嗤之以鼻的。可是庸碌之辈的杨行澜很本事,他恭敬他缘如此。
“沉住气,谨慎应对就是。”韦耀文见他神色张皇,给他仗胆、撑腰道,“他们恁轻易就扳倒我?行澜,关键时刻,你别慌手慌脚的,以不变应万变……”
受到鼓励、鞭策的杨行澜,精神起来,他说:“有你这主心骨,天塌地陷也不怕了。”
“可别让天塌下来……”韦耀文道出心病般的另一件事情,“我担心,他们再拣起姚慧的……”
“道理不会,快三年了吗。”杨行澜说,“前些日子我探听了,郑写意一字没吐露那件事,关押那么长时间,想说的都说了,不想说的话也就烂在肚子里了。”
“但愿如此。”
“知情的吴念梅已经死掉,永远也开不了口,郑写意又不说,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
“唉,有一个人始终让我心不踏实……”
“那是谁?这件事只有我们4人知道。”
“吴念梅。”
“烧成灰了……”
“她活着的时候,会不会将实情告诉高翔呢?”
“我想不会,如果她告诉他,警方早对我们动手了。”杨行澜说,“再说,当时她说了,自己也逃不脱坐牢。”
“事态发展着看啦,”韦耀文心中的积虑、后顾之忧,不能就这么简单解除掉,他叮嘱,“眼下打紧的事情是消灭痕迹……”
“我可以亲手去做……”杨行澜心领神会,韦总视金胖头为后患,除掉不就结了。
“暂时别动作。”韦耀文吩咐道,“你今晚就找樊焕春,打听打听金胖头的消息,确定他走没走,再作定夺。”
黑夜完全吞噬了整座城市,他们走下山从药业大厦楼顶走下,为掩人耳目,杨行澜先走的,他一丝不苟地遵照韦耀文的吩咐去做事了。
韦耀文在总经理室小坐些许时候后离开。
“耀文,我今晚好想好想。”兰淑琼下午给他打电话,说,“晚饭我备了,下班直接回来吧。”
韦耀文答应她。
他离开药业大厦先到药业集团居宅楼去看吴老爷子,进屋见吊瓶还挂着,他轻声问吴琪说:“挂几个,这么慢?”
“4个,”吴琪说,“老滚针,扎了三四次。刚消停,加了睡觉的药,要不他闹腾,直劲儿拔吊针。”
“重啦?”
吴琪点头,泪珠顿时落下来。
“明天送医院吧。”他问吴琪,“病又发作?”
“情绪发作,想我姐,叨咕丢了两条命。”吴琪说,“他的心情坏极了……”
韦耀文又说些安慰吴琪的话,最后说,“瞅你累瘦了,一个人黑夜白天地骨碌,不成,不成!还是送医院。”
“明天再说吧!”吴琪送他到门口,“姐夫你工作忙就别老往这跑啦。”
韦耀文开车去往锦城的路上,他想得很猥亵:琪的眼睛没她姐姐迷人,容貌也差得许多。
兰淑琼却不像他想像的如何如何焦渴和迫不及待,晚餐让他感到她故意拖延时间。
“我们这顿饭大概吃了一个世纪。”他说。
“是么?明天是双休日,时间很充裕。”她还要将晚餐无限期地延长下去,“细嚼慢咽好。”
他的目光向敞开门的卧室张扬,表明他想要急迫做一件事情,他用巴巴儿的眼光望她。
“想和你商量……我想把孩子做掉。”
“为什么?”
“我们一时结不了婚,”她的话听来很艮未长开萝卜似的坚韧不脆,说,“孩子一天天生长,再肥大的衣服也难掩盖,姑娘腆个大肚子……”
“现在才一个多月,不显怀。”他望望她宽松衣服遮掩的腹部,“我尽快……但是,不可操之过急,她刚过世,我就和你结婚,必然引起人们的种种猜疑。”
“你很在乎别人说什么,那我呢?”
“淑琼,你想想我所处的位置……不能给别人以口实。吴念梅毕竟才……相信我,我一辈子只爱你,你是我一生的天。”
“当初你对姚慧,对吴念梅也这么说,”兰淑琼揶揄道:“天下男人都会这么对床上的女人说。”
直到这时韦耀文如梦初醒:她今晚找自己不单单为干那种事狂欢。
她精神有些颓丧,为日渐长大的胎儿吗?设身处地为一个女孩,一个姑娘想想,未婚,甚至连个公开恋人也没有怀孩子是咋回事?
她要求结婚,总不过分吧。可孩子不能做掉,这是他们情爱的果实。
他说:“我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呢?发誓?写血书?”
“天下最靠不住的,大概就是誓言。”她加重语气说。
“男人对情人的许诺更是雾中花、水中月,迷惑多少痴情女孩啊!”
他感到她坠入雾幔中,四周都是浓浓的雾,有点看不清她的面孔。
他正疑惑、猜想之际,听到她说:“我们可以签份协议书。”
“什么协议书?”
“情约……”
“情约,那是无聊男女们玩的把戏。”韦耀文细细玩味她的话,觉得不是玩笑,问:“淑琼,你不是真心的吧?”
“我是认真的……”
韦耀文结识兰淑琼上床以来,第一次听到她怀疑自己忠诚的声音,签情约。
细想一想,她如有此动机,该在吴念梅活着的时候提出写情约什么的……吴念梅已死,成为妻子已必然,为嘛这么做呢?
“说明她深爱着我,要永久地占有我的灵魂、肉体,小丫头!”他有理由这样想着。
她要签情约,仿佛自己某个敏感部位给宠物小猫轻轻抓挠了一下,他禁不住笑了。
“笑我多余?笑我愚蠢……”
“不,笑你好玩,笑你浪漫。”韦耀文为博情人高兴,说:“写这类东西我可不在行,你写吧,我签字。”
一份协议书就在这种情形下出笼。
她像煞有介事,伏在茶几上写,他紧挨着她,手在她胸前欢悦,不是那种蜻蜓点水,撩动得她心猿意马,中间停了几次笔,迎合他一阵,又继续写。
那情景酷似一个贪玩的小学生一边写作业一边做小动作……协议书写成,他没仔细看一眼就签名并按了手印。
《协议书》
韦耀文和兰淑琼真心相爱,已有爱情结晶,今后无论出现什么变故,都要忠贞不渝,生死相随,永不分开。
为使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特协议如下:
一、韦耀文决定娶兰淑琼为妻。
二、兰淑琼嫁给韦耀文,并为其生子。
三、不管领到结婚证与否,已协议结婚。
四、双方有一方失约,赔偿对方精神损失,即一切财产归守约方所有。
韦耀文
兰淑琼
“啊!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韦耀文的眼睛神采飞扬激动地抱起她,“淑琼,今晚你特温柔特美丽。”
她气喘急促,喃喃地说:“我们第一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