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青山21岁从部队转业退伍后开始干警察,一直干得很开心,不过前些年以来的警队改革,有些制度和规定让他觉得很别扭,很不适应。
特别是有几年讲“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有部分民警不敢出头、不敢管事,史青山看在眼里,骂在嘴里,急在心里。
有时也很担忧自己会不会遭遇事故被开除出警队,甚至被投进监狱,那真是可悲至极,讽刺透顶了,恨不得工龄马上满30年,拍拍屁股安全走人。
可是4年前史青山真有了30年的工龄,深夜在家里写辞职报告写了一半,想着要脱下制服他又觉得凄凄凉凉。
从17岁从军开始就在穿制服,特别是警服一穿就是26年多了,从内到外,警服已经是他一个非常重要的生命器官,要把它脱了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一种伤心、伤肝、伤肺的要命疼痛。
史青山拉了一夜的水烟筒,在听到第一声公鸡打鸣后,他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干到60岁干不动的时候。把辞职报告撕碎,一把丢进了垃圾桶后他舒舒坦坦睡了一觉。
不过至始至终,不管有些制度史青山觉得有多不合理,对严格管理警察的武器使用倒是很认同,毕竟武器一出是要见血的,是要致命致残的。
史青山他们在卫生间马桶的储水箱里、卫生间屋顶的活动隔板上搜到了足足4公斤多海洛因。
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个毒贩死得一点不冤,死上几十回都绰绰有余。
一个民警拿着海洛因到毒贩重重踢了毒贩尸体几脚,嘴里气愤地骂着,“狗日的,差点要了廖星的命,拉出去喂狗算了。”
原来这个毒贩可能是失眠,在同伴睡熟后拿出枪坐到茶几旁,面对着房间门的靠椅上玩枪打发时间。
廖星他们用钥匙打开门迅速冲进去时他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当廖星按下房间灯泡的开关,灯亮起的瞬间,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抬起枪就对着廖星。
电光火石的一瞬廖星也发现了毒贩,由于他本来就举着枪,又训练有素,见毒贩那一秒下意识的就抠下了扳机,一枪把毒贩撂倒。
“也许廖星就快了那么半秒一秒,加上廖星枪法好,要不然就光荣了。也许还不止廖星,还有我们呢!”
一个民警把当时的情况告诉史青山,然后靠在墙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心有余悸的样子。
对他的反应速度和枪法史青山也是暗暗赞叹不已。
想起自己20年前挨枪子的经历,史青山心跳又加速了,心里暗暗惊诧,“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死?真是老了!”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天也亮了。史青山干了一辈子警察,经历惊险无数,是走过鬼门关的人,但这是第一次在执行任务中有人员当场死亡。
虽然死的是罪大恶极,按法律刑法规定可以死上几十回的毒贩,史青山还是浑身不舒服。很疲惫地躺在床上,血腥味依然时不时扑鼻而来。
同时那白得耀眼的尸身,红得发黑的血泊,又浮现在了眼前,令他想呕又呕不出来,胃扭过来绕过去难受得要死。
折腾半夜,好不容易安慰好自己血腥味只不过是幻觉,脑细胞又起兵造反,到处金戈铁马纵横着殊死拼杀,一个脑袋瓜子突突地疼,转过来转过去的睡不着。
最后,连腰都酸了,全身冒出虚汗。
史青山想自己是感冒了,起床吃了颗药,也不想回到床上了,躺到沙发上把电视打开。
这个无聊,那个不好看,最后调到中央13台新闻频道,史青山眼睛又涩又痒,也懒得看,闭着眼睛听。
这样躺着倒是好受些好多,听着听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史青山做了个梦。在宽敞的殡仪馆追悼厅内放着悲伤的哀乐,中央停放有一个棺椁,廖星静静地躺在里面,脸被扑了粉,红彤彤的像要上台唱戏的人。
棺椁的四周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着着警察礼服的民警,左手端帽,头低得深深的。
女儿抱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陷在棺椁后的一个竹背靠椅里泣不成声。
自己白发苍苍,佝偻着腰站在他旁边泪流满面,嘴里念念有词,“叫你不要找警察,不要找警察,你不听,现在你看看……你看看……。”
指挥这次行动的刑警大队长高翔已经是支队长候选人,他英武地站到棺椁前的话筒前正要讲话。
此时女儿已克制住哭声,全场一片肃穆安静,女儿怀里的小姑娘却大声哭喊起来,“爸爸,你怎么还不起床?这么多人都来看你了!爸爸,你赶块起床,赶快起床啊!我明天就要去上小学了,你带我去公园玩玩嘛!爸爸……”
人们的抽泣之声盖过了满厅悲伤的音乐,女儿跟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史青山想上前去抱小女孩,可她的白裙子却耀眼得很,怎么看也看不清。史青山使劲使劲揉也不行……
到这里史青山就知道自己在做梦,努力睁开眼,发现一片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了脸上。
太阳的光芒像从天而降的飞矢一样,逼得他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才能睁开眼。
史青山满身大汗淋漓,潮了头发,湿了衣服,觉得自己真是感冒了。
心想不服老都不行,熬一个通宵就耐受不住,放在年轻时四五个通宵也只需要眯一会,又生龙活虎。
梦,是史青山年轻时参加外地区一个部队上的老战友因公牺牲时的情境,只是主角换成了自己和亲人。
多少年了,相似的梦他经常做,以前牺牲的是自己,小女孩是女儿,现在的小女孩居然成了自己未来的孙女,牺牲的是未来的女婿,史青山唏嘘不已。
每次做这样的梦,史青山心里都不是滋味,很伤神,半天难以恢复。
一个是因为牺牲了的战友和他女儿;一个是这事真的随时都有可能在自己身上重演,如果女儿嫁了廖星,那么也是随时有可能发生在女儿身上。
“爸,做噩梦了?”女儿史琴坐在一旁靠椅里看书,见起身坐在沙发上的史青山满头的大汗和魂不守舍的虚弱样子,关切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