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午,瘦猴的生日酒开场了。胡雄伟那天装扮得有些时尚,大花衬衫领子下三颗扣子不扣,敞开领子露出胸肌,颈子和手腕上都套着黑色的佛珠。
他和三个陪酒的小姐一起被瘦猴招进包房。走进大包房,里面已经坐满了十多个年龄不等的人。
胡雄伟先来了个抱拳道贺,对着瘦猴说:“祝贺哥子三十大寿!我是专门陪哥子们喝酒的。”
众人大喜,咂舌道:“!瘦猴还安排了男陪!”
胡雄伟坐在两个男的中间,对一个小个子举起一杯红酒说:“来,哥子!喝酒!”
“好,喝!”对方一口闷了。胡雄伟也一饮而尽。
在一杯一杯又一杯喝酒的同时,胡雄伟却在立起耳朵听他身边的两个贼聊话。
一个说:“哥子,你最近吃皮了哟?”另一个说:“没得啥搞头。吊吧吊。”
胡雄伟听得懂他们的黑话,皮就是钱,吊就是一千,吊吧吊就是千多元。
胡雄伟熟悉这圈子贼,这是社会最底层的垃圾,属一群无业游民,他们都是一伙一伙的组成结构,伙与伙之间,彼此既联系又各自为阵,扒得的钱一般都要分赃,老大主管分赃,在扣下大头之后,然后论功行赏。
这几年“大镊子”不入伙了,是个独行侠,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而“大镊子”的功夫在贼圈里传得很响,他只要无事就爱钻商店,到商店却只光顾卖各种女包男包的地方,他对各种样式的包都有研究,一般知道包内有几层,放钱夹的位置是靠内还是靠外。
一旦有新的样式上市,他就要将包翻来覆去看个够,记下了它的特点后,放下包走出商店。
“大镊子”走在街上,一般是先看包再看人,看见满街的包,他就知道哪种包里有肥皮,哪种包里不会装皮,连皮款放在哪个位置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个大案被盗的包就是世界名牌lv,他在那女管理员的包内光现金就搞走八千元。
那天走访车上的目击者,是胡雄伟做的笔录。那两口子说:“车上并不打挤,几乎人人都有座位,被扒包的女人坐在前排椅子上,挎包背在肩上。”
他们发现坐她后排的一个中年男人,掏出刀片,轻手把包包一托,刀片在包侧划开一条口子,然后用长长的镊子伸进包内,夹出一个红色的钱夹来。
那人动作之敏捷,前后不过一分钟就到手了。
坐在后排的几个人都看见的,可没人敢吱声。因为他在钱包得手之后,就将一把雪亮的匕首拿在手上玩耍,等车停站后,只见他像兔子一样飞也似的蹿下车去了。
等车开时,车上的人才对那女人说:“你被扒了包”,那女人一看被划破的包,伸手进去一摸,就大哭起来说:“你们看见都不喊我!”
后面的几个人说:“哪个敢喊,他手里有匕首。”
从目击者的描述中,反扒队得知那个贼,太阳穴科长了颗红痣。就是那颗凸出的红痣确定了“大镊子”为重大嫌疑。
胡雄伟的酒量是了得的,适合当专业陪酒员。在队上他的酒量可称头把。他可以大碗大碗地干急酒,也可以长麻吊线喝绵酒。
有次去土家族某地办完案,晚上吃饭,按当地的规矩先喝三大碗“包谷烧”,几个队员都不敢恭维,公推胡雄伟作代表。
胡雄伟从命,连喝三大碗,然后又一碗碗接着喝下去,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结果,对方一个个的喝得不见人影了,剩下的一个问:“我们土家族喝酒个个都是汉子,请问你是哪个民族的?”
胡雄伟笑笑说:“我是蒙古族!”
那人听完,连忙甩着脑袋说:“散席,散席!”从此后,胡雄伟便得了个“蒙古族”的雅号。
高翔曾经这样表扬过他的酒量说:“只知道是个警官,没有想到还会开飞机!”
这会儿,胡雄伟像是个磨心,抵挡着十来个贼的酒杯,个个也都走过两巡。头脑还很清醒,但他故意装出点醉意来,走动有点东倒西歪,说话有些带拖音。
他听见有人在谈论中提到“大镊子”三个字,便端着酒杯又凑上前说:“大,大镊子,我认得到。来,喝,喝酒。”
那两人已经醉眼朦胧,但没答理胡雄伟,各自说着各自的话。还是那娃精灵,独门冲,各人找食各人吃。
另一个说:“最近没见他出来了,是不是飞到外面去了。”
“不可能的,他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他那个靓妹的,那娃我晓得,我跟他干过,他是个离不开女人的人。”
胡雄伟没再去插他们的话,装着在吃盘子里的下酒菜。脑子里在想,这贼的话有道理。
“大镊子”没离开,但那老贼为何不露面呢?
胡雄伟晚上回母亲家吃的晚饭,妻子也回来了。说话还敞着酒气的胡雄伟,又挨妻子批了。
“看你一身酒气,今晚别挨我,警防我怀个星期六婴儿。”
他母亲说:“对的,我要抱个健健康康的孙子。”
“你放心!妈,我们懂优生忧育,啥是生养小孩,我们有计划的,这两年我们要过好我们的两人世界。”
胡雄伟拍拍妻子的肩头,诡秘地笑着说。“去你的!”妻子羞却的拂开他的手。
他俩是警院的同班同学,两人在警院读了四年书,地下工作般的恋爱有三年,班上居然无一人知晓。
临到毕业宣布分配单位的前一天,妻子才给寝室的女友透了口风,离校的一夜之间,他们是一对的重大新闻让所有同学都惊讶,纷纷让他们介绍经验。
胡雄伟拿出手机对大家说:“手机短信是我们地下工作的工具,当警察不会搞地下工作,还算警察么?”
到现在,他俩恋爱故事都是所有同学中一段久谈不衰的浪漫佳话,因为班上恋爱的十多对之中,只有他们这一对幸福地成活下来了,其余在校一直处于公开的秘密的恋人们都统统分道扬镳了,包括高翔。
他母亲转了话题说:“也好,我们家有一人当警察就行了,免得你要么不挨家,要么回来就是一身酒气,就像你老汉年轻的时候能喝酒。我明天要去摆平你们人事处的科长,已经请市人事局的王局长出面约好了,一定要他给我这个面子!”
胡雄伟妈是个社会通的能干人,在市政府几个部门都任过职,官职不大但擅长社交,网网特宽,属八面玲珑那种人。
吃完饭母亲让他们坐到一边去看电视,自己将剩羹残汤的碗一收,卷起塑料桌布,就进厨房去了。
只听得一阵刷碗的水响,没过一会儿,就掸着围腰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胡雄伟说:“妈,收拾完啦!”母亲说:“完了,好简单的事嘛。它比起摆平人事处容易多了。”然后,沏上一杯普洱茶,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