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单曾经对我说,我是这个故事唯一的见证,他和周颂没能完成的事,将由我来替他们完成。
不久后,我出席了他们的婚礼,我是婚礼上唯一的来宾。我代替他们向彼此说:“我愿意。”虔诚地做完这一切后我向他们说:“确实,相爱本身就是神的旨意。”我听到他们在天堂微笑的声音,他们是快乐的,我是一个忧郁的执行者。
有许多发生在似水流年里的事一件又一件地过去,尚单和周颂也在似水流年里安详地离去,做为他们唯一的共同的朋友,我还活着,平静地诉说发生过的事情。
在遇到尚单以前,周颂被我们叫做‘小妖精’。她喜欢这个称呼并且用它做了自己的网名。我在网上见到过无数叫‘小妖精’的人。但我认为只有周颂才是真正的妖精。这个妖精面色苍白,微笑着和沉静着都释发出一种天赋的力量,这力量摄人心魄。这个妖精好象什么都不在乎,喝起酒来舍生忘死。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她与生俱来的妖气。
尚单是我的网友,同时和我一样是个酒徒,一个酒徒碰到另一个酒徒会很自然地发生一些事。所以有一天和尚单在网上聊起酒时他说:“真想和你喝一场。”我说:“好,你来,我请你。”
于是他就来了
我记不清那天喝了多少酒,真正的酒徒拼的并不是酒量,而是喝酒时那种气势,不管你醉得有多厉害,你面对一杯酒时还能杯到口干,你就合格了。尚单和我都是合格的酒徒,我们喝得很痛快。
现在回想起来,从我第一天在校园里见到周颂开始到那天,我们已经认识了十二年,十二年是一段悠长的岁月,足以发生许多事,也足以让发生过的许多事变得淡漠忧伤。十二年的交情可以让我在凌晨两点给周颂打电话约她出来喝酒,而她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或许这一切和十二年无关,它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原本就已经注定。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坐在了城市的一座桥上。街灯还没熄灭,环卫工人正在清扫街道,有晨运的人慢悠悠地从我们身边跑过。我们这么坐着是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日出了。当太阳的第一道光线照射在这城市的时候,熟悉的街道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我们是清晨风景中一个不谐和的点。我,尚单和周颂。三个坐在栏杆上胡乱晃着腿发着呆看着城市的人,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看左边的周颂,她脸上细细的绒毛被阳光镀得金黄。我又去看右边的尚单,他眼神清醒,他对周颂说:“我想吻你。”
于是周颂跳下栏杆,走到尚单面前闭上眼睛仰起了脸,尚单就用一只手吊着栏杆悬空了身子俯下来吻周颂。
他们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接起了吻,远远的有人站定了往这边看,他们在晨光里接吻,而我坐在旁边的栏杆上悠然地抽烟。从我这个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接吻时脸部肌肉的运动,我很羡慕他们。
这世上有些人一辈子只能遇到一次,对有些人来说,一次就已经够了。尚单和周颂就是这种人,遇到了,就不愿意错过。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尚单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病是在不久后的一次身体检查时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尚单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他对周颂说:“我很想看到有一天你披上洁白的婚纱做我的新娘。”周颂说:“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哪怕只剩下一天,我也要嫁给你。”
他们真的很相爱,时日无多使爱更加浓烈。有时候尚单在吻周颂时他的鼻血滴落在周颂的脸上,周颂以为脸上湿乎乎的是尚单的眼泪。她把他的头搂在怀里,说:“亲爱的,别哭。”
相爱本身是幸福的,感觉凄然的是我这样的旁观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有的事再短暂也比一辈子遇不到好,例如爱情。不管结局怎样,爱情是快乐的,尚单和周颂有这样快乐的爱情,所以他们不在乎其他的东西。
尚单晕过去那天,周颂正在试穿一袭洁白的婚纱,每个穿上婚纱的女孩子都是美丽的,她笑面如花,她听到‘咚’的一声,那是尚单摔倒在地的声音。
尚单后来被抢救过来了,但周颂却没能醒来。她把她的血输给了尚单,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但不清楚在哪个环节出了状况。她安详地先她所爱的人一步离去。她的血在爱人的体内流动。
尚单说:“好了,现在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尚单在几天后的一个夜里也相继离去,他说:“我本来不想这么早离开,但我怕她在那边会等得着急。”他把自己所剩无多的时间从中切段。现在他们在一起了,没有谁能把相爱的人分开。
现在只剩下我来讲述这个故事,我觉得,故事的主角自始至终是快乐的,嘎然而止也使得这段爱情变得完美。爱自快乐出发,又复归于快乐。
阿弥陀佛 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