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看那鱼塘道:“水颇清,不知先生所指何意?”
“侯爷看到鱼了吗?”杨阜明知故问道。
马腾还是没有领会到杨阜的意思,直接说自己除了看到一潭清水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到。
杨阜笑道:“班固《汉书》卷六十五,东方朔传第三十五有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那马夫有万夫莫当之勇,志向自然是有的。只是侯爷如果把他逼得太紧了,难免会让他对侯爷处处防备,如此的话,侯爷休想让他为您充分效力。”
马腾点了点头道:“先生博闻强识,引经据典,本将军拜服。只是这马夫不可不防呀!”
杨阜道:“防固然要妨,但是不要处处防备他,更不要给他以完全不信任的感觉,否则的话,万一马夫出走,必成将军的心腹大患。现在圣上将他封为武威太守,对于将军来说这完全是件好事。侯爷作为西凉一州之主,而他又完全处于您的管辖之内,试问控制一个手上无兵的将军有什么难事吗?”
听杨阜这么一分析,马腾高兴异常,执着杨阜的手道:“先生之言句句在理,让本将军茅塞顿开,能够得到先生的相助,真是天佑我西凉呀。”
庞德在一旁亦是对杨阜称赞不绝。
但是在他们高兴一番之后,杨阜突然将话锋一转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有在下待在马夫身边,侯爷可以随时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只是在下希望侯爷不要让在下夹在中间为难。”
马腾略思后,道:“你这话说得对,本将军确实没有熟虑。你待会还是回到马夫宅邸上吧。今后,若非特别的事情,本将军不会随便召唤你。只是对于马夫的一举一动,你要想办法及时告诉我。”
杨阜见马腾一点即通,心中大喜,笑道:“多谢侯爷理解。那在下现在就回去了。”
在送走了杨阜之后,马腾对庞德道:“此次圣上下旨让本将军前去征讨羌胡,且不论这圣旨是否是那董贼所为,圣旨已下,天下皆知,本将军是一定要依旨意而行。不然的话,那董贼以抗旨之罪号令天下诸侯讨伐西凉,那我西凉危矣。”
庞德点了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无论怎样,末将一定随着侯爷鞍前马后,冲锋陷阵。”
马腾摇了摇头,要是在往常,这庞德即使不愿意去,他也一定会强令他随行的。这是这次不同寻常,尽管有杨阜待在马夫的身边,但是他还是不能放心地把武威交给马夫。
在马腾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庞德之后,庞德倒是能够理解,他神情严肃地道:“武威在,末将在!武威失,末将死!”
马腾道:“不必如此,本将军知道你和那马夫私交颇好,但是私事归私事,公事归公事。本将军可不想看到有人因为私事而毁了公事。”
庞德道:“这个当然,如若那马夫做出叛逆之事,末将一定手刃他的项上人头!”
对于庞德的忠心,马腾从来没有质疑过,有了他的这番表态,马腾觉得自己已无后顾之忧,可以大张旗鼓地讨伐羌胡去了。
话说杨阜匆匆忙忙地回到马夫的宅邸之后,叫醒马夫、尹奉、赵昂等人于内堂议事。
马夫回到宅上之后,心中为众事所扰,躺在床上之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当他听到杨阜从马腾府上回来以后,心中大喜。
几人聚在内堂之后,尹奉率先开口道:“那马侯爷不是把你给留在府上了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回来?更可恶的是你竟然还扰我好梦!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吗?”
杨阜怒瞪了一眼尹奉道:“事情危急!再睡的话,我们连小命都没了。”
被杨阜这么一说,尹奉惊得一身冷汗,赶紧问为什么。
马夫亦道:“虽然我知道那圣旨暗藏杀机,但是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
杨阜笑道:“要说严重的话也不严重,但是如果不这样说的话,根本引不起你们的重视。还有,还请将军今后自称‘本太守’,不要再称‘本将军’或者‘我’了。”
马夫不知他这是何意。
杨阜解释道:“现在圣旨已下,虽是虚名,但是您还是要表现出依照旨意而行的态度。另外,在侯爷面前自称太守的话,相比于自称将军,不会在无形之间引起他的警惕,而相比于自称我的话,则是不太卑微。您现在也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了,切不可零姿态待人,尤其是在这乱世!”
马夫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样,他笑道:“这些细微之处,本太守确实没有考虑到,多谢杨兄!”
杨阜、尹奉、赵昂等人见他转变如此快,齐声恭贺道:“恭喜马太守。”
马夫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安夷长突然变成武威太守,关内侯,着实让他有点难以适应,这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过,场面上的东西他还是要做足了。毕竟他现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马腾看在眼里,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而坏了自己的大计。
杨阜见马夫心事重重的,大概已经猜出他心中所想,遂道:“侯爷忠心于大汉,必定不会违逆圣上的旨意,哪怕这圣旨是董贼所为。当然,他也会依圣旨之言,留您把守武威。但是,依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留下庞德监视您的一举一动,所以在他未出征之前,太守您一定要小心从事。一定要表现出绝对的忠心。”
马夫微微笑道:“还是杨兄了解本太守,只是那马腾从骨子里就不相信本太守,本太守又如之奈何?”
杨阜道:“不信任归不信任,但是他现在又必须要依赖你,不然的话他很难有现在这样的声势。太守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要和他闹僵,然后暗中积蓄力量。待羽翼渐丰,即可走出他的掌控。现在那马腾对我十分信任,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好机会。他想借助我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而实际上,反而被我窥探到他心中的不少秘密。细细想来,这倒是颇为有趣。”
尹奉瞪了杨阜一眼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就开始老奸巨猾起来。不过,你确定你不会把我们给出卖了吧?”
杨阜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既然他提到了这一点,他感觉自己也有必要像王允那样割发明志。
在杨阜刚拔出佩剑的时候,马夫连忙阻止道:“他一句玩笑话而已,杨兄又何必当真,我等现在都是自己人,大可不必这样。”
尹奉也知道自己闹得有点严重了,赶紧道歉。而赵昂则是鄙视道:“管好自己的嘴!没话说的时候就不要说,否则的话,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尹奉望了赵昂一眼,低头不语。
杨阜见场面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道:“在下有一点很不明白,太守为何不同意王允的提亲呢?”
尹奉一听此言,亦连忙附和道:“就是呀,那王允好歹也是尚书令,还是很有声望的,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瞧不上他的义女呢!”
听尹奉这么说,马夫着实大汗了一把,他怎么可能会瞧不上倾国倾城的貂蝉,只是他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婚姻变成政治的附带品。
“我……额!本太守……哎,还是算了吧,当着兄弟几人的面我还是不自称本太守了吧!这个实在是太别扭了!”
马夫这话语直接将杨阜、尹奉等人都逗乐了。见一提到貂蝉他就出现了这种状态,杨阜只得道:“也行,兄弟们也不必太见外,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切记不能自降身份。”
马夫仰天大笑道:“这个我已知晓,只是不知各位对王允主动提亲有什么看法?”
杨阜笑道:“好事一桩呀!这个你一定要接受,不要再多想了。机不可失呀,今天你没看到连侯爷都有点觊觎了吗?”
杨阜这样的表态也在马夫的意料之中,杨阜更多的是从政治方面的考量,而对于马夫这样一个在魂穿前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人来说,他更多地是从私人情感出发。他可不想让自己第一段感情就和政治挂上了钩。另外,即使他答应了这门亲事,如果真如正史上所说的那样,王允利用貂蝉的美色让董卓和吕布相斗的话,那他岂不是要在天下人面前丢尽颜面,毕竟那是他的未婚妻呀!
杨阜、尹奉、赵昂等人见马夫还是不表态,都有点受不了了。
尹奉首先道:“英雄陪美女,多好的事呀!怎么一到感情的问题上,你就显得犹豫不决了呢?战场上那个决断征伐的马夫到哪里去了?”
赵昂也道:“马太守,你还是赶紧答应王允的请求吧!联姻王允,里应外合,不用多久,这天下可就是你的了。”
杨阜在细想了马夫为什么还在犹豫的众多可能的原因之后,直截了当地对马夫道:“大丈夫上可守国家,下可护妻儿!太守如此犹豫,想必担心你和那貂蝉的这份感情会成为政治的附带品。不过,在下以为,如果太守愿意的话,一切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成大事之人,真的不可以在感情上太过忸怩,不然的话,会直接导致自己在称霸的路上功亏一篑的!”
这话可谓一阵见血,马夫心头一颤,道:“杨兄提醒的是。请三位再容我思量一番,待天明,我定会给三位一个答复。”
杨阜等人知道他想明白最重要,遂先散去。
马夫一个人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时地闪现出云鹰的身影。那份神秘的感觉,那个倾国倾城的样貌已经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过当他想到郭汜逃脱可能和他脱不了关系的时候,他心头又多出来另外一种情感,至于这是不是恨,他还不能肯定。
朦朦胧胧中,马夫昏昏欲睡,而不知怎地,一向对诗词不感冒的他此时耳边竟然响起了这么一番话:“红牙摧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
虽然不知道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马夫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一股身世飘零、无可奈何的感觉,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在书中及坊间听到的各种有关貂蝉的传说,堂堂七尺男儿的他竟然情不自禁地为她下了眼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