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智找到杨城久,出言探试,说他这些年在地方的政绩极好,有意让他回京,调往吏部任职,话语婉转,但意思很明白,杨吕望死了,吏部左侍郎这个位置,我准备给你做。
赵智虽然没有明说,但杨城久岂能不明其意,皇上这是在打探,在他的全力帮助下,自己有无可能成为杨家的下一代族长。
杨城久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婉言拒绝。
而随着杨城久的逃避与拒绝,赵智也是终于猜到了结果,杨家内部,已经定下了族长的人选。
果然,与杨城久这次谈话几天之后,杨道临上书赵智,给出韩国公的人选,这个人...正是杨炳林。
承平九年,三月二十。
赵智正式下诏,命杨炳林继任韩国公之位,同一天,杨家内部在举行了盛大的祭祖典礼之后,杨炳林被族内众人推举为杨家第二十八代族长。
李府。
李勋这段时间,心情始终沉闷、烦躁,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头上,心中有口气出不出去,而向来足智多谋的司马图,也是陷入到长时间的沉思当中,随着杨道嗣的突然离世,原先的一切心思,都是成为了空想,未来的局势将会朝着何等方向发展,连他都是没有了把握。
司马图曾经说过,猜测未来,就像是在一片迷雾之中,找到正确的道路,以前有杨道嗣在,他就像是迷雾中的一颗亮光,虽然难以捉摸,但至少有迹可循,如今随着杨道嗣身死,未来的一切,都是成了未知之数。
司马图给出的建议,就一个字,等,此时此刻,局势不明,宜静不宜动,杨炳林新登族长之位,要想立威,要想掌权,恐怕会有一些动作,这个动作指向何方,谁都不知道,但不管如何,李勋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因为他上面还有太子赵询,而太子上面,还有天子赵智。
“大熊还没有回来?”
见到欧阳离走了过来,李勋出声询问道。
江大熊是一个孤儿,自幼被江小五的父母收养,江大寿与沈春兰这对夫妻,对江大熊极好,视如己出,虽不是亲生,但几个人的感情极好,亲情观念极强,而江大熊对自己的养父母,也是极为孝顺,若不是江小五强行拉着他推荐给李勋,江大熊是不愿意离开养父母身边的,最开始,江大熊跟着李勋,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人不行我就走,却是没想到,两人非常对胃口,这么一来二去,倒是成了好兄弟,江大熊也就死心塌地跟着李勋混了。
江大熊的养母沈春兰,今年六十有三,最近几年身体一直不行,半个月前,突然呕血不止,陷入昏迷,江小五前来传信,江大熊连忙赶回家,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始终没有回来,李勋对他,颇为挂念。
“恐怕不行了,就这两天的事情。”
欧阳离刚刚从江大熊那里回来。
李勋见欧阳离有些欲言又止,不由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没话说就退下。”
欧阳离吓了一跳,不知道李勋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连忙拱手说道:“主公,江大熊有意为其养母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
李勋沉默不语,百善孝为先,自己虽然不舍,但江大熊若是执意如此,自己也不能勉强。
李勋叹气一声,拍了拍欧阳离的肩膀,脸上露出歉意之色:“对不起,方才那番话,不是我有意为之,只是最近,我的心态...出了一些问题。”
“属下明白,主公不必挂怀。”
欧阳离理解的点了点头,李勋回返京城半年多了,是回武州,还是去往其他地方,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在这种煎熬之中,心态出现问题,也是人之常情。
李勋沉默片刻,最后说道:“江大熊是我的兄弟,他的至亲去世,我应该去看看。”
李勋与欧阳离骑着马,到了西城,停在了一片占地近二十亩的中宅。
江大熊的养父母共有四子三女,以前生活平困,家中只有不到二十亩田地,几个女人也都是早早出嫁,江小五战场受伤,身体残废之后,更是少了一项大的收入,还好,江大熊最终跟了李勋,并慢慢成了其心腹。
江大熊到李勋身边也有三年时间了,对于江大熊,李勋既是看做属下,也是看做兄弟,江大熊如今的官职是都尉,不算高,只是刚刚入流罢了,以他在陇右的几场大战,所立下的功劳,按说其官职不应该只是一个都尉,这与江大熊的性格有关,江大熊这个人,武艺高强,但不通兵法,更不善与人打交道,性格太过憨厚,没有独自领军的能力,李勋把他的官职压下来,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再有就是江大熊这个人性格简单,心思也是简单,对高官厚禄的什么,并没有太大的追求,最开始跟着李勋的时候,最大的梦想也只是能够每顿吃饭吃到饱罢了。
虽然如此,李勋也没有亏待江大熊,江大熊真诚以待,自己又岂能辜负这份兄弟情义?
这几年,李勋没给江大熊太多东西,但是对其养父母一家,却是恩赏极多。
对吐蕃之战,江大熊立下大功,护住了李勋的安全,李勋上报朝廷,为其请功,江大熊虽然只是得了一个校尉的功名,但是事后,李勋一次性恩赏江大熊养父母一家,良田五百亩,白银三千两。
随后到了武州,又是几场大战下来,江大熊多有建功,李勋表其都尉之职,并对其养父母一家,几次钱粮恩赏,几年下来,江小五一家彻底脱离的平困,在城中置办了房宅,生活慢慢变得富裕起来,可惜,辛苦了一辈子的沈春兰,却也是没享几年的福....
李勋并不是第一次到江大熊的家中,以前来过几次,在他的印象里,江大熊的养父江大寿是一名不拘言笑,有些驼背的倔强老头,而养母沈春兰,则是整日笑眯眯的温善老者。
李勋翻身下马,把马鞭交给欧阳离。
大门两旁,几个人拿着梯子,正在那里忙活着,把手中的白布挂在大门两旁。
“我离开的时候人还在,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人就走了?”
欧阳离牵着马,看着前方的景象,不由惊讶的说道。
“世事无常,生命最后时刻,往往是一生之中最为痛苦的时候,早走,也是早脱苦难。”
李勋摇了摇头,迈步朝前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