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都是满肚子坏水,凑到一起之后,似乎是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那个坏点子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徐荣告辞离开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可是在他笑容的背后,草原上的鲜卑人和乌桓人,今后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送走徐荣之后,刘备觉得有些饿了,便伸个懒腰走出屋门开始喊叫:“宁儿,宁儿。”
张宁正在太史夫人的房间闲聊,听了刘备的叫声连忙告了个罪,急匆匆地跑到屋子来到刘备面前,“郎君有什么吩咐?”
“我饿了,弄点吃的吧。”
“哦。”张宁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刘备想了想,跟着张宁一起来到厨房,他在太守府住了这么久还真没来过这里呢。
“哟,这么多锅啊,那咱们怎么每天都是腊肉和麦饭,你吃不腻吗?”
看样子当初阳终就是个老饕,厨房里整整一面墙都是由高大的木柜,里面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都有,而且样式精美,让人一看就觉得特别有档次。
张宁嘿嘿笑着,“还不是郎君吃了一次就说好吃,人家以为你就喜欢那个。”
其实她是不怎么会做饭,每天也就是对付着混饱肚子罢了。
“还有新鲜猪肉和韭菜啊,搁这扔着也不怕放坏了啊?”
“这些都是我刚买回来的,才放下菜去跟老夫人说两句话,郎君你就叫唤开了。”张宁不乐意了,怎么这年头吃饭的比做饭的口气还硬,不怕自己往菜里吐口水吗?
刘备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吃点不一样的饭,“那个什么,宁儿,你去把这个盆洗了,为夫今天亲自下厨,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美食。”
趁着张宁去洗盆子的工夫,刘备来到木柜前面,开始寻找自己需要的炒锅来,然而半晌之后,他失望地发现,这些锅基本上都不能用。
虽说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铁锅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了,但由于铁的化学性质活泼,容易被氧化生锈,所以被称为恶金,高端人士是不屑于使用铁器的,更别说铁锅了。
高端人士不用铁锅,平民百姓也用不起,百姓们穷啊,家里有个陶,能炖汤能煮菜,也就行了。
阳终作为风雅的高端人士,他收藏的锅,实际上都是小铜鼎啊、小铜釜啊什么的,功能也仅限于煮菜,至于说刘备想找一口炒锅,呵呵,实在是痴心妄想。
炒锅是在一千年后的宋朝才问世的,在这之前的漫长时间里,华夏民族烹饪的方式,要么是蒸、要么是烧烤,要么就是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扔进锅里一起煮,听起来是不是很现代,像是吃火锅?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可以享受喝酒吃烧烤的生活,也可以吃着火锅唱着歌,但是炒菜,对不起,没有。
所以当张宁美孜孜地洗好陶盆,满怀希望地回到厨房里面的时候,她看见的只是刘备无奈的神情,以及完全没有改变模样的猪肉和韭菜。
“这锅太落后了,我用不好,今天还是吃麦饭吧。”刘备扔下一句话,灰溜溜地沿着墙角走出去了,他实在是没脸面对张宁,尤其是看到张宁充满希冀,却变得失望的表情之后。
特娘的,我这就画个图样,让铁匠那边打造一批铁锅出来,到那时候,想吃炒菜就吃炒菜,想吃煎鸡蛋就吃煎鸡蛋,刘备咬牙切齿地趴在桌子上开始画图,准备画好之后就让裴元绍拿去铁匠铺。
世人有云--吃货的欲望是第一生产力。
虽然张宁对刘备临阵脱逃的行为表示了严重的不满,但她还是尽心尽力,把自己唯一擅长的猪肉麦饭给做了出来,趁着天气好,小两口干脆搬了一张矮桌,坐在房檐下吃起了午饭。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刘备嘴里吃着糯软的麦饭,感受着新麦子的清香,看着头顶晴空万里的蓝天,一群群大雁排成人字远远飞过,心情别提多好了。
“呀呀呀呀,玄德你这是偷吃什么珍馐美味呢?”
随着夸张的腔调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张焕的身影出现在院中,这家伙灰头土脸的,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就像一头饿狼一样。
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张宁瞬间就将饭碗藏在了自己身后,还不忘擦擦嘴角的油,“什么吃的都没有。”
张焕一愣,随即讨好地看着刘备,“太守兄,小弟可是为辽东数十万百姓跑了好几天,你看看这腿,都快细成麻杆了,给点吃的吧。”
说着话,这家伙就把官袍的下摆给撩起来了,露出满是尘土,都快看不出来原本颜色的牛皮靴,以及两条脏乎乎的毛腿。
“宁儿,咱家里还有剩饭吗?”刘备嫌弃地让他把袍子放下去,然后转头向张宁问道。
“没了没了,一点都没有。”张宁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张焕见两人同气连枝,一起对付自己,也懒得摆出哀怨的模样了,索性撒腿往厨房跑去,不多时就端了满满一大碗饭,喜笑颜开地走了出来,还不忘对着刘备炫耀一下,“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还有。”
刘备看着这个无赖的家伙,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有这种无拘无束的朋友,应该每个人都会开心的吧。
张宁见张焕吃得狼吞虎咽,就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连忙起身去屋里倒了碗水给张焕端出来,张焕嘴里塞满了食物不能说话,只好点头表示谢意。
吃下满满一碗麦饭,又喝了满满一碗清水之后,张焕这才摸着肚皮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吃饱了,还是官位高了好啊,可以坐家里吃顿安稳饭,玄德兄什么时候高升,让咱老张也能当个太守就好了。”
“少扯那有的没的,你这是从哪回来了,怎么一身土。”
“嗨,还不是修路的事。”张焕吃饱喝足也有了精神,向前探着身子跟刘备说了起来,张宁见二人要谈正事,连忙回屋歇息去了,只留下刘备和张焕坐在屋檐下。
由于今年陆续都有新的移民从东莱和乐浪那边来到辽东,张焕手中终于有了大量的劳动力可以分配到各个需要人手的地方,而道路作为重要的基础设施建设就被提上了日程。
辽东郡北部是农业区,南部则是拥有铁矿基地、造船基地和渔业基地,并且拥有辽东、乐浪和青州之间的交通枢纽--沓县,也就是后来的大连港。
想要控制这么多的地区,没有便捷稳定的道路系统,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张焕作为辽东长史,在秋收之后的主要工作就是组织人手,趁着农闲的时间来修整道路。
“我的计划是修通一条从襄平到沓县的路,宽度是以前的两倍多,可以让三辆马车并行。”张焕得意地用油汪汪的手给刘备比划着,根本不管对方满脸嫌弃,“可是今年不行,只能确保修到汶县,等什么时候从北到南畅通无阻,咱们辽东的命脉就是活的。”
刘备看着张焕满是风尘又神采飞扬的脸,突然心中感慨颇多,去年刚认识的时候,张焕还是个一根筋的书呆子,可自从来到辽东之后,沉重的担子压在肩上,非但没有难倒张焕,反而将他磨练成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
而张焕越是精力旺盛,刘备却越担心他积劳成疾,毕竟这个时代医疗卫生各方面都十分落后,人一旦累病了累垮了,很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英年早逝。
“老张,以后你多负责统筹,具体的事务就分摊一些给下面的人,万一你一不留神累死了,还得害得我再找个人才那多麻烦。”刘备半开玩笑地说道。
张焕深深看了刘备一眼,随即笑道:“这是咱们第一次主持修路,还是第一次按照你设计的法子来修,我不盯着可不行,等这次修好了,有了经验,我就交给下面人去负责。”
“行,那你一定要留意自己身体,哎对了,我听子龙说你们最近经常被人上门提亲,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张焕说起这个话题,那张脸就立刻变得贼兮兮的,充满了八卦的光芒,“可是弟兄们都没成过亲,心里没底,希望玄德兄身先士卒,给大家做个表率。”
结婚这事还讲究个领导优先,你们这帮家伙是不是脑袋瓦特了?
刘备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没结过婚啊,再说我是太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喜事办了,还是让你们先成亲,等门道都摸熟了,我再整个隆重的,正式的,上档次的。”
“高,实在是高。”张焕眉头一挑,贼笑着对刘备伸了个大拇指,“我也是这么想的,先让那群粗胚探探路,既然玄德你跟我一个主意,那咱们就好好谋划一下这事。”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走了徐荣,来了张焕。
跟这些坏家伙在一起,是刘备最开心的时候,也是他思维最活跃的时候,这不,两个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墙角,嘀嘀咕咕地研究起来怎么坑那帮肌肉男,说到兴起之时,二人脸上都布满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那笑容,无比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