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斤炮、十斤炮、二十斤炮……
郭嘉有心炫耀,将这些不同口径、不同威力的火炮秀了个遍,看得张辽是目瞪口呆。
最后,则是三门霰弹炮。
为了试验不同口径下的霰弹炮射程和威力,葛玄接连制作了好几门松树炮,结果今天都排上了用场。
“轰”
“轰”
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响起,数十步外的木板上再次增添了不少新的附着物,经历了这么多次试验,宽达五丈的表面都快变成了铁的。
“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五十步的范围内,沾着一下就没法继续战斗了。”站在木板附近,郭嘉不无骄傲地介绍着霰弹炮的威力。
张辽默不作声地抚摸着坑坑洼洼,很多地方还布满尖锐铁片的木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就是习武之人满手老茧,若是换了文人,只怕手早就破了。
“能射穿多厚的皮甲?”半晌过后,张辽才涩声问道。
“没试过,不过上次拉了头待宰的猪过来试验,整头猪都打烂了,肉里和内脏上的碎铁钉石子太多,根本没法吃。”郭嘉说得语气轻松,但从他的表情上来看,显然是对霰弹炮的穿透力相当满意。
猪皮比不得牛皮坚韧,但也远远超过人类,能够把猪打成筛子,也就是说一旦人体裸露在外的部位被打到,也就跟烂肉没什么区别了。
“这种威力巨大的兵器,真是闻所未闻,令人无法想象。”张辽低声说道。
“差不多是半年之前吧,曹孟德麾下首席军师荀荀文若也见识过这天雷炮的威力,当时他也是这么说的。”郭嘉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曹军一直希望使君调拨几门天雷炮南下参战,都被使君拒绝了。”
张辽点点头,脑海中迅速模拟起前些天那场决定所有人生死的厮杀
面具骑兵们借助前军的掩护,从曹军侧翼高速切入对方军阵,突破一道道防线和阻截,冲到了曹操所在的高台附近。
然后,他们看见了几个傻大笨粗,用黑黝黝洞口对着自己的奇怪玩意。
几声轰鸣声响起,众将视线骤然一暗,无数细小的东西高速破空而来,有如毒蜂一般。
下一刻……
张辽不敢再想了。
“使君说过,这种武器的威力过于大了,用来保家卫国,抵御异族入侵倒也罢了,眼下诸侯割据,不过是兄弟阋墙,没必要做到那份上。”郭嘉装作没看见张辽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
“使君高义,张辽铭记在心,这次回去之后必定会如实禀报吕将军。”张辽退后两步,郑重其事地向郭嘉抱拳说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很多事情不用说得过于直白,就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用意,郭嘉的意思并不是向张辽示好,或是觉得自己有恩于对方,而是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有能力毁灭任何对手,之所以不愿意下死手,原因就是大家都是汉人,仅此而已。
而且我们不介意让你知道有天雷炮这种东西存在,能用在什么地方,是怎么使用的,有多大的威力。
这就是强者的底气。
参观完火炮之后,张辽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许多,在回城的时候,路过城外那一座座堡垒的时候,他还特意让车停下,然后自己走到尚未竣工的厚实墙壁前仔细打量,甚至特意爬到一处几近完工的堡垒顶部向下俯瞰。
“这都是与天雷炮配套的,互为犄角,只要粮食和炮弹足够,任何人都不可能攻破邺城。”观察了三座堡垒和周边地形之后,张辽心中就有了定论。
“这是用来试验的,等使君入主洛阳之后,邺城就会作为河北的一大军事基地,专门用来演练城池攻防,总结作战经验,再用到边疆地区,让胡人再也不能轻易南下。”郭嘉介绍道。
“嗯?”张辽一愣,“刘使君将邺城修建得如此繁华,外围又设置了如此众多的防御设施,竟然不是为了自己居住,再说洛阳……”
在诸侯讨董之战中,洛阳被董卓一把火给烧了,连带着城外的帝王陵寝都被挖了个遍,张辽作为军中大将,这种事情也参与过,此时说到洛阳,他也是老脸一阵发红。
“洛阳在重建之中,除了周边地区需要时间来恢复元气之外,城墙、道路和城中的宫殿已经修得差不多了。”郭嘉瞟了张辽一眼,继续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听说西楚霸王项羽火烧六百里阿房宫,还留下了楚人一炬,可怜焦土这种名句,还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什么火能把数百里的宫殿给烧得一干二净?直到我去了洛阳……”
雄伟的城墙被烟熏火燎,沾染了无数的黑灰,即使经历了几年的风吹雨淋都没能彻底褪色,城中彻底成了一片废墟,城外的居民区更是烧成了一片白地,方圆百里杂草丛生,野兽横行,完全看不出半点九州中心,汉室都城的旧貌。
见到当年那副惨景的时候,郭嘉都忍不住在城门下痛哭了一场,时至今日,他还有些耿耿于怀。
“是啊,火烧洛阳,实在是丧尽天良,罪大恶极的举动。”张辽脸上尽是苦涩之意,他可是亲身经历了董卓强行迁徙百万民众西去长安,又把这座已经有千年辉煌历史的伟大城池一把火烧了的,并且,还是其中的从犯。
做过这种事情,要说心中没有负罪感和耻辱感是不可能的。
“世间万物都是一样,创造很难,毁灭却是很容易,就拿我们自己来说,父精母血,怀胎十月,悉心养育二十年方才成人,期间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可是呢?只需要一把半尺长的刀子,就能把这几十年的心血给毁了。”郭嘉说道:“生而为人,总不能只挑着容易的事情去做,这个国家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些人有本领,有抱负,理应做一些艰难的事情,重新将国家建设起来,张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今日与君一谈,胜似苦读十年,张辽受教了。”张辽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