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衙门有南北之分,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外部任务较多,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权利极大,而那王公公便是北镇抚司在济南府的掌事太监,就连济南府的知府也要礼让三分。
镇抚司在太祖年间初立时,专擅酷刑镇压贪官污吏,可到后来慢慢变了样,行事极是跋扈,陆家书行既然被王公公看中,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好在利润虽削减不少,但借着镇抚司的门路,销量却增加许多,加上少了那些打秋风的闲杂衙门,倒也不算亏。
书行一应琐事皆有陆观打理,李相禹的西门大官人也写了七七八八,算算时日,据秋闱已不足百日之期,李相禹也收起心复习功课,至于陆留留,看着每天也在老老实实温习经书,可具体在干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此日,李相禹借着闲暇时间正在院子里打着五禽戏,下人送来两张请帖,翻开一看,却是已有日子没见的严显誉邀请李相禹两人晚上参加诗会,地方颇为雅致,在城内玉带河的画舫上。
李相禹拿着请帖走进陆留留房内,听见有人进门,陆留留慌忙摸过旁边一本经书,装出一副用功模样,见是李相禹,轻舒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表弟啊,为兄刚好有个问题想请教一番。”
陆留留一脸认真用功的表情很是唬人,只是看到陆留留手中的经书,李相禹忍不住调侃道:“表哥是不是想问书中的字为啥都不认识?”
陆留留一头雾水,茫然的看着李相禹。
李相禹伸手指指陆留留手中经书。
顺着李相禹的手指看看自己手中的经书,陆留留面色尴尬的道:“这几日用功过度,书拿倒了都没发觉,哈……”见李相禹仍是笑着望向自己,陆留留索性把书一扔,“好吧,为兄实在是看不下去,你想笑就笑吧!”
陆留留什么德行李相禹自是清楚,见陆留留光棍的认了,也不好意思继续调侃,把手中的请帖递给陆留留一张,说道:“严世兄邀请咱们晚上去参加诗会,这是帖子。”
陆留留面色纠结的接过帖子。这几日在家快闷出病来的陆留留对于诗会自是十分想去,只是想到有那腌咸鱼的诗会,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看着犹豫不定的陆留留,李相禹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劝说道:“严世兄只是发起人之一,诗会想来是让咱们和其他同年认识认识,大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守着外人严世兄应当不会让你难堪,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吗?”
陆留留将信将疑,说道:“表弟啊,作诗为兄倒是擅长,就怕那腌咸鱼阴风怪气,到时候顶起来,让别人知道为兄这资格不是考来的就不美了。”
擅长作诗?一个表弟两只眼?李相禹认命的点点头。
“也罢,为兄在家待着实在无聊,大不了今日让着他点,加上有表弟在想来无碍。”
李相禹:……
……
……
玉带河位于济南城内,狭长状,说是河其实更像湖,只因两头通着黄河,便有了玉带河之称,在中间最宽阔处,岸边多酒楼青楼,后来有去过江南之人独辟蹊径雇了大船停放湖中,装饰成酒楼青楼模样,竟引得客人无数,一时间众人纷纷效仿,到现在玉带河竟成了济南府一大特色。
李相禹和陆留留两人来至河边时天已黑透,远远望去,河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时有小厮招呼声,女子娇笑声传来,端的热闹无比。陆留留看的两眼放光,不停催促李相禹快走。
来至约定好画舫边,早有小厮在门边等候,验过请帖招呼两人上船,一时间李相禹竟有种检票上游轮的感觉。
画舫极大,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立于船头,往后有亭台楼阁,装饰有美人靠、瑞兽柱子、彩画,极其华丽,瑞兽柱子上,浮雕瑞兽并着祥云一层扣着一层,层层错落有致,雕刻精细到瑞兽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细细可数。走进楼阁,大厅宽阔无比,地上铺着饰有精美图案的西域地毯,地毯上十数张小方桌整齐分列,桌前严显誉等人连同许多不认识的学子早已坐定,旁边各有一名女子娇笑伺候着。
见两人进来,严显誉起身招呼道:“相禹可是来晚了,当罚酒一杯。”随即对着陆留留阴阳怪气的道:“呀,这不是陆世兄,几日不见感觉又胖了许多。”
李相禹笑着应一句,陆留留轻哼一声,也不答话,旁边上来两位姑娘分领着两人坐下。
见陆留留不答话,严显誉哈哈一笑,把在场除了岱安县之人一一介绍一番,大多皆是济南府和各县城的学子,随即又指着李相禹对众人介绍道:“相禹是我们岱安县忠定公的后人,学问极好。”
一番久仰过后,严显誉又指着陆留留道:“这位是我们岱安陆家的嫡子,陆留留,看这体型就知道有钱的很。”
众人皆是济南府人士,对岱安陆家倒也略有耳闻,见严显誉介绍的有趣,皆是善意的哈哈一笑。
陆留留狠狠的瞪一眼严显誉,起身对众人客气的招呼一番。
待互相介绍完毕,严显誉端起酒杯走至中央,举起酒杯对坐在左首处的一人颔首道:“今日在下和张世兄作为发起人,首先感谢大家赏光,下面在下代表岱安学子敬各位世兄。”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嘴里客气一番,也干了手中之酒。
放下酒杯,陆留留歪过头对旁边李相禹小声的恨恨道:“他凭什么代表咱们?论学问应该是表弟代表,要论其他的应该是为兄代表才是。”
李相禹身边姑娘也听清了陆留留的话,噗嗤笑出声来。李相禹苦笑不得的拍拍陆留留肩膀,安慰道:“严世兄是发起人之一,理当如此。”
陆留留犹自不服气,却不便多说。
此时姑娘们又各自倒满了酒,坐在左首的张世兄同样端着酒杯来到中间,待严显誉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才举着酒杯道:“大家皆是同年,日后互相要多帮衬才是,满饮此杯,预祝在座诸位都得中秋闱!”
这张世兄的祝酒词真切说进了大家的心里,来参加这诗会大都想着多结交几个同年,到时候哪怕自己不中,多个朋友也能多条门路,自是响应的十分热切。
喝完酒陆留留又歪过头对着李相禹,小声道:“这人是谁,我看着比腌咸鱼有水平多了。”
李相禹很是无奈,却也不好不理,亦是小声道:“刚才介绍的时候你没听吗?这张世兄是济南府张知府的三公子。”
陆留留闻言咋咋舌,“怪不得。”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旁边姑娘忽然用手捅捅李相禹,示意有人招呼自己,抬起头,那张世兄正对自己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见李相禹注意到自己,张世兄笑道:“第三杯酒请岱安的李世兄上前,想必在座诸位都听过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句吧?这李世兄便是作者。”
众人一片惊呼,就连在场的众位姑娘都是满眼桃花。
李相禹见状,只好客气一番,端起酒杯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