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府正堂的宴席仍在继续,男人们已经酒过三巡,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这时,青青带着红药款款走进来,亲自为他们呈上了家宴的最后一道菜。
这道菜被盛放在素白瓷莲瓣形大盘中,由生梨、糯米、银耳以及各色水果蜜饯蒸制而成。洁白的瓷盘上码放了六个梨子雕刻成的宝盒,在宝盒之中,则是青梅、金桔、莲心等等各色蜜饯。庆王夹起一颗蜜饯尝了尝,不禁赞道:“妙!这道菜不仅味道甜美,还令人神清气爽,颇有解酒之效啊!”他转头问向青青:“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八珍和合。”青青行了一礼,柔声答道。
“八珍和合……”庆王沉吟半晌,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冲着沈星河调侃道:“那么本王就祝星河你姻缘美满,夫妻和睦了。”
这句话让沈星河与青青都羞了脸。沈星河低着头默不作声,青青则领着红药赶紧转身就要离开大堂。
从宴席开始,独孤扬和元卫就一直趴在房顶上,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元卫困意连连,不停地打哈欠。独孤扬则一直观察着大厅里的情况,想等他们都散去后再找青青道别。
“啊呀!”突然一声惨叫,元卫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手上的力道一时松懈了,整个人竟从司马府正堂的房顶上滚落下来。独孤扬伸手去抓,也没有将他抓住。就这样,元卫正好跌落在了正堂门口,幸而他有轻功的底子,才不至于摔伤。
青青和红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元卫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四周人们一脸错愕的表情,尴尬地冲着青青笑笑。
“是你!”青青认出了他来:“你没事儿了?你可找到要找的人了吗?”这时独孤扬也一个跟斗翻了下来,稳稳落在青青面前,抱拳说道:“别来无恙。我们只是想来探望一下你的伤情。”
“青儿,这两个人是谁?”听到背后传来云遥那威严的声音,青青慌了神儿。眼前这两个人毕竟是鬼戎王族,眼下鬼戎和大周的战争还未结束,独孤扬的身份又敏感,该不该告诉阿爹呢,青青犹豫着。
“他是独孤斐的儿子。”沈星河随庆王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独孤扬胸前的那颗镶金狼牙,便解释道:“他的父亲被独孤雷所杀,与波流那伙人有血海深仇。这次,也正是有了他的助阵,我们神威军才能赢下这一战!”
听完沈星河的话。庆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他们身姿挺拔,目光炯炯,身上还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豪气。“好!”庆王高声说道:“既然鬼戎王子也来了,何不一同喝上几杯!来啊,为鬼戎来的客人摆酒布菜!”他对着几个侍女吩咐道。
青青感谢沈星河的解围,可她也能感受到现在气场的微妙。
“不必了!”独孤扬摆手说道:“我们明日就要回草原了,这次是来告别的。希望日后有缘,能够再见!”他朝青青抱拳示意,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青青微微颔首,心中依然忐忑着。
“呵呵!”庆王笑道:“鬼戎蛮子,居然也不卖我一个面子。”说罢他便转身对云遥说道:“苏司马,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罢,他便与沈星河在司马府众人的迎送下大步走出了正门。
庆王骑马在前,沈星河紧随其后,前面有两个小将提着灯笼为他们照亮了漆黑的路径。一路上庆王眉头紧锁,他问道:“你说那少年是独孤斐的儿子,现在投靠了乌甸的元烈?”
“正是!”沈星河答道:“正是与元烈部队合力,我们才能击溃波流大军,为池州解围!”
“等等!”庆王勒紧缰绳,将马停了下来,坚决地对前面的俄一名小将命令道:“你速速通知城防,紧闭城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同时全城搜捕那两个鬼戎蛮子!”
“这……王爷!”听了庆王的命令,沈星河大为吃惊,提醒道:“他们可是元烈的人,在池州之战中助了我们一臂之力,为何此时要捉拿他们?”
“哼!”庆王冷笑道:“有了他们两个,我就能捏住元烈了的软肋了。让他为我所用,这样,我们的力量才能更强大一分。”
“可是,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沈星河的话直说了一半,就被庆王拦住了。庆王盯着沈星河的眼睛说道:“星河,把你的仁义道德都抛到一边去吧。你想想,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觊觎皇位,你争我抢,尔虞我诈,谁是清清白白的真君子。如果我们不够狠心,有朝一日就会任人宰割!”
说完这番话,庆王便加快了速度,朝神威军大营的方向奔去。沈星河心中有万千愁绪,此时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紧跟着庆王的步子。一路上,他都在思虑着:如果今天抓了独孤扬他们,那么世人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青儿,她会怎么看自己。他不敢再想下去。
眨眼间,沈星河一行就出了城门,他用余光一瞥,看到了荒草丛中冒出的绿色的眼睛。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看着与庆王拉开了一段距离,便从袖口撕下一块布条,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团起来朝着荒草从的方向抛了过去。
西州司马府,宴席已经散去。青青坐在院子里的廊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云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到青青忧虑的样子,不觉问道:“青儿,你所想何事啊!”
青青不知云遥的到来,慌忙从刚才的神思中抽离出来,含含糊糊地答道:“没什么,阿爹。”
已是隆冬,天寒地冻。云遥坐下来,为青青披上一件红底金线的丝绒斗篷,感叹道:“青儿,池州战事结束了,沈将军应该就在这两日回京。到时候,你也要随他一起去,可能有阵子要见不到阿爹我啦!”
“阿爹!”青青抓住云遥的手,柔声抚慰道:“女儿会常常写信回来的。若是有机会,还要请阿爹上京城住些天呢。”其实,自从池州回来后,沈星河回京的消息就屡传不绝。这件事情终于在昨日落定,圣上派人传旨说,沈星河征战有功,三日内回京受封赏。作为圣上亲自订下的姻缘,未来的将军夫人苏青儿,自然也要在这些天随他一起回去举行婚礼大典。
“可惜西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我这里又有许多事情走不开,无法亲眼见着女儿出嫁了。”云遥动容地说道:“好在京城里有你二哥在,谁也不敢欺负了你!”
“阿爹!”青青扑倒在父亲的怀里,感受着离别前的这一丝温情。
“嗷”的一声响彻天际,云遥纳闷道:“怎么城里还有狼出现了?”青青一听这声叫唤,心知正是阿蛮。不知道独孤扬他们出什么事了,她担忧道。“阿爹,兴许是哪一家的狼狗跑出来了吧!我去命阿金拿根棍子将它轰走!”说罢她便离开了云遥,朝大门的方向跑去。
“喂,阿蛮!”青青来到司马府旁边的小巷子里,确定四下无人,才敢轻声喊道。“嗖”的一声,阿蛮听到了青青的召唤,从黑暗之中窜了出来。青青蹲下来,抚摸着阿蛮的头,发现它嘴里还叼着一块布条。
“咦?这是谁写的布条?”青青疑惑着将那布条打开,看到了里面熟悉的字迹:西州封城,独孤有难。这八个字让青青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拍拍阿蛮的背,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想办法救阿扬。你快离开这里,不要被守卫发现了。”阿蛮仿佛听懂了似的,发出低低的吼声,转身又消失在漆黑的小巷之中。
“怎么办?”青青将布条藏在袖中,焦急地想着办法。可现在,她也没有了主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杨卿田所住的院子里。
从池州回来后,杨卿田就像以前一样寄住在司马府,而阿努斯则执意回到延宁寺,去那里过自己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去了。
“杨先生!”青青拍拍杨卿田的房门,里面的灯光亮了起来,不一会儿,杨卿田便收拾停当过来开门了。听完青青的讲述,又看了看布条上的字迹,杨卿田沉思片刻,说道:“沈将军提醒我们独孤扬有难,自己又无法出手,那必定有苦衷。大周与鬼戎是死敌,若是有人想抓个鬼戎王子立功,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要紧的是,阿扬他们肯定还在城里,我们该怎么救他们!”青青急道。
杨卿田捋捋胡子,说道:“只有这么办了。三娘,你跟我来!”
独孤扬和元卫二人骑着枣红色小马行进在西州城的大道上,天色已黑,他们要趁着城门还没有闭锁,赶紧出城去。
“站住!”一个西州守卫端着长刀将他们二人拦下来,他上下打量着独孤扬和元卫,说道:“你们就是庆王要找的人!”话音未落,他提刀向马腿砍去,想把独孤扬他们掀翻在地。
独孤扬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他轻轻一提,马蹄上扬,躲过了这一刀。随即他反手一砍,正中那守卫的脖颈。守卫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好啦!”不远处的一队人马发现了这里的情况,赶紧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大声喊道:“鬼戎蛮子在这里!”
独孤扬他们见势不好,立即调转马头,向西州城里的偏僻巷子了狂奔,想躲过哪些守卫们的追捕。
“嗖嗖”两声,西州守卫们开始向他们射箭,带火星的箭头正中马身上,独孤扬和元卫不得不舍弃马匹,继续跑着。他们跑到一个巷子的尽头,眼前已经没有了出路,后来的追兵却越来越近。正在这时,他们身旁一座破庙的门被打开,一只手将他们二人抓了进去。
庙里的人正是阿努斯,杨卿田和青青也在这里。“不知为何庆王突然动了抓捕你们的主意。”青青见到慌乱的独孤扬二人,解释道:“这里暂时安全,他们不会发现的。”
“这帮小人!”独孤扬怒道,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快换上这个!”阿努斯扔过来两件乞丐穿的衣服,对独孤扬和元卫说道:“待会儿好蒙混过去!”
独孤扬接过衣服,看了青青一眼,脸色发红。青青见他这副样子,立即明白了,连忙把脸转过去,说道:“我看不到了,你快换吧!”
“咚咚咚!”想起剧烈的敲门声,门外有人大声喊着:“快开门,有鬼戎蛮子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