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史当去枝存干,删繁就简。尽黜其言其行止感触,孑留其果,方能不受主观之所累,不受枝叶之所烦,不为真假之所虑历史,也唯有结果,是可信的。就譬如是“小红去上学,没有迟到”这一句话,这便是一个结果,整个事件,就是小红上学,没有迟到!但历史的书写者,往往会加入一些东西,将简单的东西变得复杂:
小红不想去上学,被妈妈教育了一顿,然后哭着坐上公交车去上学,幸好公交车没有堵车,所以来得及,没有迟到,就差一点儿;
小红很爱学习,是一个好学生,所以上学从来不迟到;
小红因为迟到过一次,被老师罚站,感觉很丢人,然后就再也没有迟到过;
小红本来要迟到了,结果路上遇到了神仙,然后神仙吹了一口气,小红立刻就到了学校。这都是神仙帮衬庇佑,不然小红就迟到了……
小红……
如上……一件事,可以随意的渲染、演绎,小红既可以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姑娘,也可以是一个不会学习的坏孩子。可以是一个鸿运齐天,神仙头上罩,遇事逢凶化吉的“真命天女”也可以是抗争命运,不像困难低头,百折不挠的倒霉蛋她既可以有一个温柔的妈妈也可以有一个动不动就收拾她的妈妈,既可以有一个温柔的老师也可以有一个严厉的老师……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她的妈妈是好人还是坏人?她的老师又是好人还是坏人呢?随便一种写法,就是一种结果!
但唯有一点“结果”是可以确定的小红去上学没有迟到!
也只有这一点是不可以被渲染,切实的能够确定是发生了的。
历史是一个可以让人随便打扮的小姑娘。
但总有办法洗去脂粉。
所以如果让风尘去看《史记》,那么一本书也就剩不下多少字了。就譬如说赵括的长平之战,把所谓的阴谋、阳谋,朝堂臆断都去掉,只留下事件,剩下的是什么?剩下的就是简单的几句话王攻上党,廉颇丢上党,连失军事重地,已退无可退;赵括代廉颇战长平兵败,全军覆没,秦军损失惨重;秦赵议和!
抽离了一切可能的,带有主观性质的东西,剩下的就是这些……从这样的结果看,赵括是“纸上谈兵”吗?
显然不是!
历史,唯有这样的主干是无法粉饰的。当把所有的枝枝叉叉全部砍掉,只剩下这样的主干再去看,就会发现许多的不同。
风尘笑一下,摇摇头,说道:“历史往事已成云烟……但说着‘以史为镜’但却从来不吸取教训,这却是真的。”
姬夷吾笑,说道:“世人皆有私心,尤其是掌握的越多,私心也就越大。春秋战国的时候,任何一个国家的改革,最大的敌人其实都是统治者。他们不想放下自己的私心,更无人放下自己的私心。改革之人要斟酌其中的度,君主也在审视其中的度……这个度,就是我比别人强,但却放弃的最少的一个度。人类的起点到终点,或者说,是社会的起点到终点,并不是一个螺旋,有起有伏,而是范围内的一条曲线。是统治的私欲出现达到高峰,再逐渐越来越少,回归天下为公的一个过程。生产力你们爱说这个词。远古时候生产力低下,不得不天下为公,后来生产力发展了,生产资料丰富了,私有制就开始抬头,统治者、统治阶级掌握了生产资料,剥削,就开始贯穿始终。统治的私欲最盛的时候,就是我们所处的那一个时代,也同样,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越往后,统治者的私欲是越少,越区域降低的。这个潮流是人类的潮流,是一种必然规律要么放手要么死亡,这是一个选择!不愿意放手,就是一次改朝换代。新的朝廷多少是会放手一些的。这一次次的改朝换代,一次次的不愿意放手,但终究还是越放越多……后世的幸运,是地理位置的得天独厚,周边无强敌环伺,也就只剩下一个草原了;后世的不幸,是摊上了儒家这么个货色。教训这种东西也就是说说看,我们的时代,各国改革,皆可有成。但为何后来的改革就不行了呢?”
风尘问道:“那却是为何?”
“因为我们的时代,不是一个国,大家都要生存。你见别人锻炼肌肉,练习耐力,你不跟着练,不加倍的练。你不能比人家力气大、块头大,你就要被打死啊!所以,弱民、守礼这种说法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弱民固然好治,但国家那么多,你弱了,别人没有变强,但照样比你强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这也是儒家到处跑,但却没人用的原因所在在一个国国都想自己强大,哪怕是如同运动员一样会因为运动过量而导致劳损,可劳损也比被别人打死的好。那些国君们之所以允许儒家蹦,唯二的原因也无非是“邀买人心”和“耍猴”罢了。这纯粹是做给其他学派看的,展示风度的。
姬夷吾说的非常的直接了当,并不以这种说法为耻。弱民之学能够兴盛的唯一前提姬夷吾也说了
那就是世界上就只剩下一个王朝,一个帝王,无外敌之忧患,才可以弱民,让自己的统治舒服一些。
而在战国之后,大一统之后,奠定了大一统的帝国也都是这么干的。
百代皆行秦政制!
疲民、弱民、愚民。
这是一种“必然”吗?是。
自己种下的因,再苦的果也要吃下去,没有人会为你分担,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这一方面,姬夷吾冷静的近乎冷酷,兴亡更替,分分合合,一切不过就是一个因果……而这一切归根到底,也就只是两个字:
人性!
姬夷吾说:“这就是人性!”
风尘道:“人性不变,古今不易。莫言古时人淳朴,今时人狡诈,至少以我见之,人还是那样,人性也是那样。变化了的是外部的环境……人居于其中,只能是人去适应环境,个体去适应群体,却不会是群体去适应个体。这和道德没有多少的关系啊……”
姬夷吾道:“古人是人,今人也是人,人性就是人性,有欲望,有需求,想吃美食,穿华服,想左拥右抱,想毫无顾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要过的更好……”
风尘道:“是。”
姬夷吾道:“义利合一,天下治。则道在君王。”
风尘“哈哈”一笑,说:“我等着那一天!”
一抬手,手臂便在身前画了一个半弧,貂裘的广袖一卷,姬夷吾、风尘二人的身体便消散的没了踪影,已为阵法掩盖。风尘的指甲微微生热,却是做功之后,自然而然的一种散热,感觉颇为舒服。就犹如一只白鹤般飞上苍穹,手指尖的阵法作用,擒龙控鹤,将姬夷吾一并带着上了天。
手、脚的指头上,一共二十个指甲盖,总不能涂抹了一番却单纯的作为一种装饰,能够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使用一下,也是好的。
扶摇直上一万米,云层就在身边飘荡。大片大片的云彩快速的移动,风吹在身上却变得极为温和。
若有若无,还散发着一股子暖意……
一片枯寂之色的大地移动,大块物移,恍惚如幻。约莫是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二人就到了京城上空,在距离张天野家不远的小公园那里降落下去,于无人处显出了形状。等了须臾功夫,张天野、安落二人便过来。风尘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姬夷吾先生,以后就是咱们风行的最高执行官了……”
张天野和姬夷吾握手,说道:“姬先生您好,以后可就是鸡总了,咱在你手底下干活儿,多多担待!”
管仲他是认识的,也熟悉。有了肉身也一样认识,这里一边说话,还一边给自己的媳妇介绍这位“姬先生”。
安落则是惊讶……管仲居然姓姬,这她还是头一次知道。
张天野道:“上古时候,风姓分出了八大姓氏,以及一些其他的小姓氏,这些姓氏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女字旁的。姬就是其中之一,姬昌姬发知道吧?”用芯片单独的给安落介绍了一下这位的姓,能够在自家老婆跟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博学”,张天野感觉很爽。简直比吃了冰激凌还舒服,透心凉呢!安落白他一眼,芯片回应道:“你当我白痴啊,我还知道三太子哪吒呢……”
“那你知不知道,李靖其实还有第四个儿子……”
“啊?”
安落一头雾水。李靖有四儿子吗?她怎么不知道?
张天野“嘿嘿”一笑,说:“人渣!”
风尘打断了二人的芯片调情,无语道:“干嘛呢?注意一点儿场合和影响。我说张天野同志,你就这么抓着夷吾的手不放?有没有礼貌?”姬夷吾作为过来人,一看张天野和安落的表情,就能看出二人有来有往的暗通曲款,却也不感觉自己被冷落,笑道:“没事儿,你们继续,正好我手冷,你帮忙多捂一会儿……”
张天野连忙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