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被张泉挡下的箭,射中了他的右侧胸口。这里距离心脏的位置较远,虽然没有直接致死的危险,却依旧会因失血过多出现休克,或因箭伤而感染,最严重的是影响了军心,情况并不乐观……
“这一箭,不浅!”趁着城楼下的敌军还在犹豫不决,韩雄俯下了身子,细细地察看了一番,严肃又紧张地说道:“泉弟目前需要立即手术,拔出此箭!”
“这是倒刺箭!”王轶蔚捡起一支刚刚被张泉打落的箭矢,借着火把暗淡的光,反复打量着,说道:“这箭头上面似乎还刻着‘弘’二字。”
“王妃!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随在下一同下楼,到殿内休息,以待时机,再做突围!”韩雄站了起来,远远向那殷队长作揖拜别:“剩下的,就拜托了!”
“韩大人!保重!”
韩雄背起张泉,挥泪道别,一路狂奔来到他刚刚建立的临时救治所。
已经休息片刻的那几个医疗队员,见到韩雄把张泉背了回来,惊讶地连忙起身。
“先生!张将军这是怎么了?”原来向青也在这里,难怪韩雄没有找到他。
“快准备刀具、烛火、白布和热水!”
“诺!”
向青帮着韩雄将张泉的铠甲卸去,张钰也拿来了她调制的药膏。
韩雄层层深入伤口深处,好在张泉胸肌发达,箭头未能穿破全层胸壁,到达胸腔。
“啊!”
取箭的痛苦,让昏迷中的张泉突然大叫一声,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双手还死抓着韩雄和旁边一名小卒的大腿,大喘两口气后,又再度晕了过去……
可箭头取出后,又有渗血。
韩雄用了之前想出来的好办法,将匕首尖头在烛火下烧灼稍许时间,再沾点渗血处,充分止血。最后再涂上张钰的药膏,包扎固定。
在场的这些医疗队新兵们观看着韩雄这次急救表演,惊叹不已。
可张泉这一抓,虽有厚厚的裤子挡住,但还是抓得韩雄左大腿痛得厉害。
由于他之后痛晕了过去,在止血、上药和包扎过程中,除了稍稍皱了皱眉头之外,全无反应。包扎完毕,正好能让他好好休息,养伤养足体力……
话说,王妃也从城楼上走了下来。她在王轶蔚和一队仆人的护送下又回到了宫殿,忽闻一女子的呼喊声。
“王妃……王妃……”
这声音似乎就在宫殿门口。
由于事态紧急,宫殿门口的卫兵早已全部派上了城楼。
王妃一手挥了挥,一小黄门迈着小碎步往宫门走去。
“王妃~果然是一女子~”那小黄门匆匆踏过门槛,神情有些慌张。
“带上来!”
王妃又是一个眼神扫去,又有两名小黄门往殿门外跑了过去。
到底是何人?
“进来吧~王妃有请~”那站在门口的小黄门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另两名也站在门旁候着。
“谢王妃!”
伴随着一声甜美却又有些凄凉,一女子从宫殿外跨了进来。
她手心手背上下一叠,两手交叉放在小腹,头却低着不肯抬起,小步急促地向着王妃走来。
来到台阶之前,王轶蔚身旁时,突然双膝跪地,叩拜道:“民女柳氏,拜见王妃!”
“柳氏请起,找本宫可有要事?”王妃一手伸出,微微抬了抬,示意平身。
“且慢!”这时,一旁的王轶蔚突然大喝一声,手中的剑一挥,挡在那名女子跟前,吓得她跪着不敢动弹。
“妹妹!这是为何?”
“姐姐,这名女子行事可疑,王宫四周到处都是敌军,她是如何进来?这时入宫,是何目的?”
“民女有话要讲!”那名女子跪在地上,双膝微微颤抖,稍稍抬起头,恭敬地说道:“此事关乎王妃命运,关乎这宫内所有的人!”
“!!!”
“危言耸听!”王轶蔚甚是愤怒。
“妹妹!不妨就让她说说看。”
“姐姐……”
“谢王妃!”还未等王轶蔚接上话,那名女子便急着说道:“如今这座弘农王宫已被伍贼围得水泄不通。想必过不了今晚,这座王宫就会被攻破。”
虽然,这一点他们或多或少都心里清楚,可她那么一说,王轶蔚还是紧张地吞了下口水,默而不语。
那名女子见这回没人再阻拦她,便缓缓抬起了头,深吸一口气,稍稍镇定了下,接着说道:“民女有一计,可破千军万马!”
“是何计策?”
“你们看!”那女子一手高举,手里似乎握着样东西,在烛光的映衬下,金光闪耀。
“这是……”
“虎符!”
“虎符?!”
“没错!这虎符,可随意调集弘农守军。见虎符,犹见曹司空!”
“这虎符……你是如何得到的?”王妃大为震惊,又有些兴奋,还有些疑虑……
“很简单,偷!”那名女子的言语中带有些傲气。
“满嘴胡扯!”王轶蔚显然已经听不下去了,可那名女子话还没说完。
“民女是从那伍贼的府上窃取得到!”
听罢,王轶蔚更加不信,接着问道:“没了这虎符,那伍贼为何还能调动部队?你一介村妇又是如何识得此物?”
“既然姑娘这般问法,且听民女细细道来……”
“请起来说话!”王妃倒是听得入神,尽管事态危急,她还想继续听下去。
那名女子缓缓站起了身子,含泪曰:“民女原是长安人。民女父亲原是长安一官吏,不是什么大官,却本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董贼死后,长安大乱,天子东归,父亲带着民女一起东逃。来到弘农地界,又起战火,父亲也在战乱中身亡……民女孤苦伶仃,不得已,只能避难于弘农……在这里与相公相遇相知相爱……本以为就此能够安逸地生活在这里,可谁知……”
“怎么?!”
“这弘农被伍习接管,而相公他……他被抓了壮丁!上一回险些丧命!可这一次,听闻王妃来了,那伍习便又把我家相公强征入伍,还……”
“还怎么?!”
“还把民女抓走,险些……”两行泪下藏着心中极度的痛楚,那柳氏拎起衣袖,轻轻地摸了摸面庞。
说的人,悲痛,听的人,心酸。
这种悲痛,也就只有当受尽了人间的苦难,方能表达得出。
原来,这名女子,就是昨日伍习抓回来的那个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