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快近尾声的时候,杨贞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对李淳风说道:“李道长,您与令师袁天罡道长合著的《推背图》设谜精妙,字字玄机,令人钦佩,无奈妾身生性愚钝,对此书中的许多深奥精妙之处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有幸请教李道长,不知可否为妾身释疑解惑?”
李淳风答道:“蒙夫人垂爱,我本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推背图》玄机我也并不知晓,有负夫人期望。”
杨贞疑惑道:“《推背图》是李道长和令师合著,你怎会不知此书玄机?”
李淳风苦笑着解释:“当年先师在著作此书时,命我配图,而每一幅图都是按照先师的口述要义所画而成。此书托名我和先师二人共著,其实全为先师一人之功,我仅为一画匠而已。”
杨贞似懂非懂,又问:“令师擅长风鉴,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李道长是令师唯一的弟子,对相面卜筮之术怎会一无所知?”
李淳风说道:“夫人有所不知,一则我自幼沉迷于天文气象之学,对相面卜筮之术兴致索然;二则先师在世时从不教我相面卜筮之术。”
杨贞更加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李淳风说道:“先师曾多次告诫我,学习相面卜筮之术不难,难的是三缄其口守天机。福祸相依,命运多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屡泄天机,必遭天谴。先师曾断言,如果我把他的相面卜筮之术学会,必定三十而卒。故而,对相面卜筮之术,先师不愿教,我也不想学。”
武士突然插话:“李道长,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令师不愿将相面卜筮之术教你,却为何又将相面卜筮之术教给令徒永轩?难道他就不怕永轩泄露天机遭受天谴之害?”
李淳风对武士思维之敏捷细微也颇为钦佩,他之前称轩儿已得袁天罡相面卜筮之真传的说辞本来是为了试探潘阳究竟有何能耐的,不想武士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较上真了。
李淳风撒了一个谎,现在只能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谎了。
“轩儿自是与众不同,先师在世时多次称赞轩儿骨骼清奇,洪福齐天,吉人天相,命硬运长,是百年难遇的玄学奇才。”李淳风只好把所有的事往袁天罡身上扯,反正师父已经逝世,武士又没法去找师父求证。
坐在一旁的潘阳也暗暗地为李淳风的机智竖起了大拇指。
武士微笑着对杨贞说:“夫人,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向永轩小道请教呢?”
杨贞立刻又兴奋起来,便转把征询的目光转向潘阳:“小道长,那我就要向你请教了。”
潘阳不愿惹事生非,万一回答不出来,扫了杨贞的兴致,以后就不好开口向她打听玄妙镯的情况了。
潘阳正想婉言拒绝,不料对面的武却突然高声说道:“娘亲,什么百年难遇的玄学奇才,一个只知道胡吃海喝的酒囊饭桶罢了,娘亲千万不要当真。”
武话音刚落,武顺和武瑛忍俊不禁地掩口而笑。
武士沉脸喝道:“儿不得无礼。”
“小道长但讲无妨,讲错了也不打紧。”杨贞也想借此看看潘阳的真才实学,她心里盘算着,如果这个小道士对《推背图》解说确实象那么回事,就请他帮忙给三个女儿相相面。
本不愿趟这浑水的潘阳被武的冷嘲热讽激起了好胜之心,决定趁这个机会在武面前好好显摆显摆,自己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历史就是自己的大学专业,当年为写那篇有关《推背图》的论文可是查阅了不少资料,相信应付杨贞是绰绰有余的。
潘阳当下对杨贞说道:“《推背图》博大精深,微妙玄达,深不可识。且轩儿学艺不精,才疏学浅,恐难解答夫人心中所惑。倘若力有不逮,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潘阳这番话语从一个十二岁的小道士口中说出来,确实很有水准,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滴水不漏,进退自如,赢得了满堂喝彩,连武的心中也是暗自一惊。
杨贞问道:“《推背图》共写了60象,第1象是引言,就不劳小道长解读了。我就从第2象开始向小道长请教吧。”
潘阳故作深思之状,片刻之后,不急不徐地说道:“我先介绍此象的谶语、颂诗和附图。此象谶语曰:累累硕果,英明其数;一果一仁,即新即故。此象颂诗曰:万物土中生,二九先成实。一统定中原,阴盛阳先竭。此象附图为一果盘,盘上摆放着21个李子,其中第5个李子无蒂。”
接着,潘阳又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此象暗指李唐江山的运数,李者,唐之国姓也;21个李子者,21位皇帝也;二九者,唐祚二百九十年也;阴盛者,女性当国也;第5个李子无“蒂”者,第5位皇帝为女帝也。”
潘阳说完,一时之间再也无人说话,所有的人屏声敛息,宴会厅寂静无声,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
一个人再二百五,也听懂了潘阳对《推背图》第2象的解读是个啥意思。
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李唐王朝的气数不会超过290年,总共会出现21个帝王,其中第5个帝王是女的。
潘阳对发《推背图》第2象的这个解读比之前对李渊大限将近的预测更大胆,更疯狂,更令人瞠目结舌,更令人胆颤心惊。
潘阳的这番话如果被人告发,参加这场家宴的七个人都将面临着悲惨的结局,搞不好连家人亲属都到受到诛连,甚至埋藏在地下的袁天罡也可能要被从棺材里刨出来挫骨扬灰。
幸好老谋深算的武士早就把在一旁侍候的家仆们打发离开了。
至于《推背图》第2象之后的其他象,你就是给杨贞100个胆子,她也没有勇气再请潘阳为她释疑解惑了。
李淳风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了袁天罡对他只教天文气象之学,不传相面卜筮之术的良苦用心。以前他对外宣称自己只专注天文气象之学,不沉迷相面卜筮之术的说辞不过是自我解嘲罢了。预测未知,断人前程,卜算吉凶,这些特异功能说自己统统不感兴趣,谁信啊?但是袁天罡就是死活不教,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最后,好说歹说,袁天罡才勉强同意由他为《推背图》的谶语和颂诗配上插图,他那颗失衡的心灵才得到一丝的安慰。
相面卜筮虽然表面风光,同时也是高风险的技术活,稍有不慎,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如果师父袁天罡教自己学会了相面卜筮之术,自己或许真的活不过30岁。明白这个道理后,李淳风彻底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