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辛久夜也觉得这屋子很冷,可是为什么连自己的卧室也很冷?
“辛舍人,太常大人正等着你的述职!”班茂君见辛久夜貌似在神游,立即出言提醒。
辛久夜又吃了一粒布洛芬,拿起身边的雨伞,顺势依靠着它站了起来,根据班茂君的指引走向明道部的北面,杨延明所在处的乘华阁。班茂君见辛久夜貌似一阵风就能吹倒,忍不住伸手扶一把,可一想到男女有别,立即收手,目送她离去。
石径上,辛久夜手撑雨伞,每走一步,双脚都越发沉重,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居然感觉打在自己脸上的雨水顷刻间变成了雪粒。
在辛久夜进入走廊,收起雨伞时,她用余光看到了赵子昂,他一身浅衣长袍,正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应该也去往乘华阁。辛久夜有意花点时间去折叠伞布,从而让赵子昂先行过去,而她自己拄着雨伞慢悠悠地在其后方走着。
片刻后,赵子昂已经甩辛久夜百米,辛久夜见前方的背影已经消失于拐角后,立即背靠着墙,一手按在腹部,粗声喘气,感觉恢复了点力气后,继续前行。
到达乘华阁大门外,经小斯禀报后,辛久夜绕过一屏风,倏然眼前一片重影,她不得不继续拄着伞走了进去。辛久夜在光线最暗处停住,瞟了眼正前方正坐在木椅上,浏览书卷的杨延明,还有右前方立如青松的赵子昂。
“下官……”辛久夜持伞作揖,声若蚊蝇。
“让你述职,你居然让本君等你?”杨延明看了眼下首毕恭毕敬的辛久夜,语气冷淡地打断她的话。
杨延明的声音传入辛久夜的耳里,如同被调试不当的混音,回声阵阵,但她听到了“本君”二字,杨延明这是摆官威,找她麻烦了。
“为何不回话?”杨延明见辛久夜低头沉默不语,看不到她的面部神色。
“我……无话可说。”辛久夜下意识用伞柄底端抵地,虽微低着头,却挺直腰杆,已没有之前的恭敬态度。
杨延明就知道辛久夜不会轻易服软,轻笑道:“何意?”
“我……没看完。”辛久夜不想周旋,直言直语。
“就这点文字,你想看到何年何月?”杨延明冷声讽刺道。
“八日。”辛久夜来这儿之前就盘算过,她还需要休息几日,再花个三四天应该能搞定那些异事录。
“看来在我这儿任职委屈你了,要不把你调到……苍空院?”杨延明合起书卷,目光幽冷地看着辛久夜。
“……”辛久夜已经听不清杨延明说了什么,且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她好冷,冷得让她不禁忘记了疼痛,她好想回家,这个世界太过冰冷,她好想回到二十一世纪……
杨延明见辛久夜又沉默,这是变相默认吗?他不禁想起之前听到的流言蜚语,一把无名火在心中熊熊燃起。
“你,给本君消失!不要让本君再看到你!”杨延明侧首蹙眉,似乎真的再也不愿意多看辛久夜一眼。
等了片刻,杨延明见辛久夜依旧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正准备质问几句时,突然小斯禀报,说掌故申诗瑶求见。
一名深衣高鬓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就是曾给辛久夜炼化晶石的女子。
不等杨延明询问,申诗瑶立即作揖禀报:“太常大人,下官是来寻辛舍人,她的晶石有变。”
杨延明与赵子昂一听,均难以置信地望向站立在一旁的辛久夜,申诗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右侧静立不动的女子。
“辛舍人!你……”申诗瑶走近辛久夜,发现她脸色异常苍白,立即伸手欲为她诊脉。
申诗瑶一碰到辛久夜的手腕,“嘭”的一声,辛久夜与她手中的黑伞一起倒下了。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杨延明与赵子昂同时瞬间置身于辛久夜的身侧。申诗瑶边扶起辛久夜的上半身,边唤了她几声,但辛久夜毫无反应。
杨延明俯身为辛久夜把脉,并观察她的面色,一触碰到她的手腕,杨延明就有一种这是寒冰做的手腕,且会被他有温度的手融化了的错觉。之前辛久夜一直微低着头,杨延明与赵子昂没注意到她的脸色,此时他们才发现,辛久夜的脸,包括嘴唇都被冻的发白,仿佛染上了一层白霜。
“她这是怎么了?”申诗瑶见杨延明沉默不语,担忧道。
“是旧疾,这寒气似乎欲将她吞噬!”杨延明将病情简略描述,随即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将辛久夜抱到萧然轩。
赵子昂自杨延明说出病因后,一直陷入冷寂的沉思,直到申诗瑶与他说话时,他才回过神来,随即让申诗瑶先行回去,然后捡起了地上的黑伞,此时仔细一看,伞布上的雨水已结成了冰霜,可能是离开了辛久夜,这冰霜渐渐融化。赵子昂目光幽深,眼底漫溢而出复杂之色,最后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来到了萧然轩。
杨延明此时正右手覆于辛久夜下腹,施法给她暖身,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现赵子昂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杨延明收起手掌,看着辛久夜似乎有所改善的脸色,给她盖好被褥,对身后的赵子昂说:“辛久夜生病的事让申诗瑶守口如瓶,真有人问起来,就说她是被我失手打伤的。你让梦琪过来照看一下,我去去就来。”
赵子昂看向辛久夜的视线迅速转向杨延明,微蹙眉头似乎表示费解,但遵命道:“诺。”
杨延明起身离去,赵子昂见其身影消失后,走近床边,查看辛久夜脸色,神情触动,面露不忍,伸出右手覆其腹部,但转瞬间微拢手指并收了回去,然后转身离开。
未几,一名黄衣女子端着一碰热水走近床边,一见到辛久夜的肤色着实惊诧,立即给她擦拭脸颊与双手,取下发冠,并给她换身保暖的裘衣,加了床被褥,然后在被褥下放入两个扁圆形铜制的烫捂子,靠近辛久夜身侧。
黄衣女子不知自己给床上的病人换了多少次烫捂子,直到杨延明蓦然现身,她才让位退到一旁。
杨延明坐到床边,掀开被褥,扫了眼换去外衣的辛久夜,才发现原来她之前穿得很多,而她没了那些层层叠衣,就剩下一副竹竿,看得杨延明顿生怜悯,第一次对他人有了心疼的感触。
杨延明将一个暗红色,不到半掌大的玉佩放置辛久夜的小腹上,盖好并压紧被褥,时不时地四处瞧瞧哪里可能会漏风,顺手再压一压被角。站在一旁的黄衣女子被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严重怀疑自己正亲眼所见的杨延明被人易容顶替了!
杨延明察觉到身后异常且灼热的目光,回头瞟了黄衣女子一眼,意识到自己刚刚举止不当,立即恢复以往的清冷高贵样儿,沉声道:“梦琪,仔细照看,直到她康复。”
“诺。”黄衣女子低头应声。
待杨延明走后,宣梦琪走近床边,正准备给辛久夜换个烫捂子时,发现她的脸不再煞白,全身也不再冰冷,估计是她腹上的红玉发挥的作用。
辛久夜被下腹一阵绞痛痛醒,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暗黑的一片,随即侧头寻得承接月光的回纹槛窗,原来是天黑了。
被窝里暖暖的,辛久夜不想动弹,扫了眼周围,确定这里不是安宅的卧室,身上穿的也不是自己的衣服,摸摸疼痛的腹部,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到大腿上,拿出一看,虽看不出是什么,但凭这触感确定这是玉,而且是热乎乎的暖玉。
辛久夜将暖玉贴着自己的腹部,开始慢慢回想睡前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去见杨延明汇报工作,被对方说了一顿,已记不得他具体说了什么,反正不是好话!然后特别冷,特别怀念以前租住的公寓,后来就没印象了。
辛久夜再次回忆了遍,未发现遗漏的细节,除非真心忘记了,她估计自己正身处天启院的萧然轩,是杨延明将自己留下的?这唱的是哪一出?有点不可思议。
疼痛感一阵一阵地侵入辛久夜大脑神经,她立即裹着被子蹲坐,脑袋埋在膝盖处,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不知过了多久,突地剧痛又将辛久夜痛醒,且令她抑制不住地哼出了声。疼痛缓和之后,辛久夜莫名感觉屋里有人,那人刚刚靠近自己,但又突然停止动作,她抬眼一看,除了微亮的四周,什么人也没有,怪哉!难道是疼痛造成的神经过敏?
天亮之后,宣梦琪一进房间,就注意到床上蹲坐的辛久夜,面露欣喜道:“辛舍人,你醒了?”
“宣梦琪!”辛久夜记得这位面容清秀的女子,几天前在这里送给她送来早餐。
“是公子派我来照顾你的。”宣梦琪走近辛久夜,瞧看她的脸色,缓声说道。
“麻烦你了,替我谢谢他。”辛久夜现在没有心思去想杨延明寓意何为?也不愿深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