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夜感受到一股莫名嗯低气压,厚脸皮地插嘴一句:“没想到德林兄是我邻居,以后我来天启院就省时省力了。”
“德林就是热心肠。”杨延明看着孟德林,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下官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孟德林貌似读懂了杨延明的表情含义,立马作揖告辞。
辛久夜没有多想,与赵常事跟着杨延明步入太极殿,随后韩舍人进殿禀报案情。
“属下就谢玉坤所作的画像查到其师父就是东瀛浪人凉月,他已被我们收押,可无论我们如何审问,他都三缄其口,不过……”韩舍人说到一半,倏然抬眼看了眼辛久夜。
“不过什么?”杨延明似乎没看出韩舍人的眼示。
“凉月要见从谢玉坤体内抽出流满的人,否则他什么也不说。”韩舍人抬眼看向杨延明,沉声道。
杨延明垂眸沉思,未几,就让人将凉月带到大殿。
片刻后,一身披浅色斗篷,身高约一米七五,浓眉大眼,黑发半束的男子被两个小斯带入大殿。他一进大殿,目不斜视,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台下何人?”赵常事程序式地询问。
男子抬首扫了眼台上几人,最后视线落在杨延明身上,面露浅笑道:“在下天宫凉月,大召国的国师比我想象的要年轻。”
流利的汉语加上清脆的男声,天然无公害,让人不禁降低对他的顾虑,削弱他未现身前所制造的威胁感。
“流满是你的式神?”杨延明直奔主题。
“是哪位解印谢玉坤体内的流满?”天宫凉月对杨延明的提问充耳不闻。
辛久夜见杨延明垂目沉默,随即上前一步,回道:“是我。”
天宫凉月闻声侧首,仔细打量了番辛久夜,面露疑惑:“你叫什么名字?”
“辛久夜。”
天宫凉月听后,疑惑神色更重,沉声问道:“你是哪家流派?”
解除流满附身还与流派扯上关系?辛久夜可没听若月家的人说过!
“哪家都不是。”辛久夜面不改色地否认道。
“不可能!”天宫凉月一脸的难以置信,严肃道:“除非你是……”
天宫凉月突然甩出一记灵力,风驰电掣般射向辛久夜,辛久夜无处可逃,条件反射地划出结界抵挡攻击。
“放肆!”杨延明飞身移至辛久夜身前,一挥手,抵在辛久夜所设结界之外的灵力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好意思,我只是试探辛久夜是不是巫女。”天宫凉月声音温和,微弓身表示歉意。
辛久夜一听,知道自己这女扮男装的人生路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你在找巫女?”辛久夜从杨延明身后探出脑袋,问向天宫凉月。
“是的,她是我国前任巫祝,名为哀川雪,她私带流满来到大召国,我正寻她,将其带回我国。”天宫凉月一改之前的态度,有问必答道。
“流满不是一直由修行阴阳道的主祭继承吗?”辛久夜走出杨延明身后,追问道。
“这说来话长。”天宫凉月轻叹一声,却转瞬间意识到什么,瞪向辛久夜:“你是如何知晓此等秘事?”
“这说来话长。”辛久夜不顾众人递送过来的惊异目光,悠哉道。
“哀川雪为何让流满附身于谢玉坤?”杨延明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让话题回到正轨。
“……为了对付我。”天宫凉月眼神复杂地瞟了眼辛久夜,缓声道:“可她没想到,半路被人坏了计划。”
“她来大召国有何目的?”杨延明可不认为附身的目的如此单纯。
“这……我也不知,我只是奉主祭之命带她回国。”天宫凉月一句话将自己与哀川雪间的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你与谢玉坤如何相识?”杨延明对天宫凉月投向怀疑的目光。
“一年多前,我来大陆游历,路径洛阳,生活窘迫,恰巧听说太尉府召武术高手,便前去应试,最后幸运地被选中,成为谢玉坤的师父,然后我就边教授他,边带他继续游历。”天宫凉月的声音不参杂任何情绪,听不出他对谢玉坤这徒弟是喜是恶。
“你何时发现谢玉坤被流满附身?为何不为其解印?”杨延明抓住对方陈述的关键点,追问道。
“今年初春时发现的,当时我试他武术进展如何,由此发现了他的异常。哀川雪对被流满附身的谢玉坤做了加印,我无法为谢玉坤解印。”天宫凉月说到最后,将眼神又瞟向了辛久夜。
“你为何消除谢玉坤对你的记忆?”
“当然是担心惹火上身了。”天宫凉月答得理所当然。
“你可寻得哀川雪的下落?”杨延明对天宫凉月的话半信半疑。
“她精通阴阳术,擅于伪装,即使找到她,那人很可能只是她的替身。”天宫凉月微皱眉头,面露无奈之色。
“你说的可是银雪姬?”杨延明突然担心辛久夜那招移花接木早已被哀川雪识破。
“她只不过是迷惑谢玉坤而制造的替身。”天宫凉月面露不屑,貌似觉得这事不值一提。
“东瀛一年前的那场叛乱何时被平息的?”杨延明突然话题一转。
辛久夜才意识到,原来杨延明听出了她曾提问的言外之意,看来他身居高位不止靠修为,也靠智商。
“都是强弩之末。”天宫凉月答非所问。
那就是没有被平息!那哀川雪所作所为就不光是为了目的,而是野心!
杨延明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命人取来笔墨纸砚,让天宫凉月画出哀川雪的模样。杨延明接过画像,辛久夜凑头一看,这不就是银雪姬吗?看来这哀川雪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对自己的阴阳术更有信心。
杨延明命人将天宫凉月送到四夷馆,明面上好生照看,实为监视。之后直到天黑,杨延明调遣直属自己的夷道部人力,甚至动用了仁昌院的高手,极力追查哀川雪。
日落西山,辛久夜欲告辞回家,结果被杨延明一反常态地留下吃晚饭,辛久夜觉得就两人共餐气氛比较诡异,于是提议赵常事留下,且请来孟德林,却被杨延昭挥袖拒绝。
“呵,你以为留你真是为了吃饭?”杨延明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你有话问我!”辛久夜想起昨日杨延明说过的话,于是跟着他身后走了。
杨延明带着辛久夜来到一个厢房,这应该是杨延明平时休憩的地方,格局典雅大方,辛久夜一看就可以确定这厢房的主人受过高等教育,有良好的修养。此时房内的长方案几上已布菜,不过没有一道是辛久夜中意的菜肴。
杨延明坐入席位,对辛久夜眼神示意,让其坐于他的对面。大约吃了一炷香的时间,杨延明一直未出声询问,辛久夜看出他是真心请自己吃饭,于是随便挑了两道素菜,意思意思自己也吃了。
“饭菜不合胃口?”杨延明见辛久夜只动了两三口,就盯着碗筷发呆。
“是我的问题,我比较挑食。”辛久夜一副千错万错就是自己的错,于饭菜无关的表情。
“怪不得这么瘦,估计连妖魔鬼怪都不屑吃你!”杨延明吃个饭都不忘讽刺一句。
“那不更好!”辛久夜轻笑着接话。
杨延明瞄了眼下的荤菜一眼,一块红烧鸡翅瞬间出现在辛久夜的碗里。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吃素。”
辛久夜目光一扫,红烧鸡翅有飞到杨延明的碗里,辛久夜见杨延明面色一沉,猛然想起他有洁癖。果然,杨延明放下筷子,让人撤走了碗盘,结束了晚餐。
未几,一小斯进屋盏灯,并端进一壶茶,杨延明为自己倒了一杯,却未饮下,而是看向辛久夜,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东瀛人?”
“不是。”辛久夜自我定义为英籍华裔,而且她一直顶着这身份活了二十几年。
“那你与东瀛人有何关系?”杨延明坚信自己的判断,于是换个问法。
“有点血缘关系。”辛久夜见杨延明一副追问到底的架势,坦诚道。
杨延明貌似对于辛久夜的回答毫不意外,却问道:“你与兰平王是何关系?”
“你问这么多,不如直接探查我的命格,简单直接明了。”辛久夜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延明,貌似被探查命格也无所谓。
杨延明觉得辛久夜说的有道理,随即凝视辛久夜,眸光幽深,似乎投过辛久夜的眼瞳,看透她的灵魂,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杨延明什么也没看到。
由于辞灵的缘故,辛久夜命格上的任何痕迹像是被抹去,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杨延明疑惑不解。
“家族秘密,不便透露。”辛久夜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尝一口。
“你还有家族?”杨延明双眉微挑,表示意外。
“有是有,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若月希已去世,辛久夜对若月家已没有什么可留念了。
杨延明听出其中的故事性,却未追问,而是给辛久夜倒满茶杯。辛久夜茶杯刚递至唇边,蓦地眼神一凝,沉声道:“快带我去永乐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