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我以前的事，我以前带的一个学生，天资聪慧，是我教的那届中最出色的，后来我发现原来她是半妖，她想做人，向我求助。”辛久夜仿佛陷入了回忆，悠悠地说着。

自辛久夜出房门到坐下来吃饭，彼方一直悄悄注意她的气息，她依然很淡漠，他不知道该不该主动与她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茫然地将自己的眼神放空，突然听她说到“半妖”，不由地侧头看向她，想听她说下去。

“半妖是什么？”

“你以前教书？”

高敏成与高敏珊同时好奇发问，辛久夜看着他们，低声曼语道：“我教过几年书，半妖就是妖怪和人类的孩子。”

“妖怪和人……怎么可能？”高敏成双眼一瞪，露出难以置信的夸张表情。

“为什么不可能？”辛久夜斜眼看着高敏成，反问道。

“这……太惊世骇俗了！有悖天理！”高敏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收到了抨击，反正就是认为人与妖怪在一起就是不可能。

“年轻人，存在就是合理，这个世界很大，你还缺少历练，还没看透这个世界！”辛久夜突然老气横秋地说着，仿佛历经了沧桑，显得高深莫测。

“呃…年轻人？人是人，妖是妖，两者之间区别与界限很是明显。”高敏成固执道。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辛久夜说完之后，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了个潇洒的背影。

其实此刻辛久夜的内心是比较复杂的，她都扯出半妖了，彼方不是喜欢人吗，应该对半妖这个话题很敏感，应该很好奇这个半妖最后结局如了才是，为什么自始至终他只瞟了她一眼，连个语气词都没吭，看来他是想与她划清界限，保持距离，这是绝交的节奏啊！

“不过彼方喜欢谁呀？他记忆里的女人寥寥无几，有一面之缘的亦贞，有已经去世的母亲，还有最近新认识的高敏珊。先除去母亲，再除去连话都没说过的亦贞，就剩下……难道是？不会吧？难道那一天彼方站在屋顶上看的不是彩虹，而且花园里的高敏珊！知道我来了，就装作看彩虹！怪不得我问他是否喜欢彩色气泡时，他一脸毫无表情波动，担心我看出倪端，故意说喜欢！还有，昨天他特意在打劫的时候变成人，想拔刀相助在高敏成兄妹那里刷好感！真是如此，那他藏得好深啊！”辛久夜内心正一环扣一环地推测着，越想越认为就是那么回事。

辛久夜估计彼方没谈过恋爱，比较纯情，比较害羞，而且喜欢的还是跨越种族的人！他内心的矛盾与纠结在所难免，所以搞暗恋，爱的默默无闻，很可能也不希望别人挖开他的小秘密。而高敏珊，文静又淑女，与若月希的气质类似，古人就喜欢这种类型，是娶回做妻子的首选。彼方这个喜静的性子，有古人的审美与迂腐，喜欢高敏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辛久夜总是感觉他们不适合，主要原因就是世界观与价值观相差较大，再者高敏珊是官宦人家，就算她也喜欢彼方，估计其父母打死也不同意，这个题，难解啊。

留在座位上的三个人，目瞪口呆片刻后，高敏成叫回辛久夜，准备启程前往丹彤县，在出城门时遇到了等待跟队的那支乐队。

马车内，从吃早饭到现在，高敏成总感觉辛久夜精神恹恹的，而彼方比昨天气质更冷峻了，他们两个人今天没有坐到一起，而是斜对面，分开也错开了，有情况，吵架了？高敏成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能挑起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活跃气氛。

“久夜，刚才你说的那只半妖，它为何想变成人？”高敏成觉得这个话题新奇，估计大家都感兴趣。

辛久夜原本半睁的双眼，一听到“半妖”就撩起了眼皮，看着高敏成片刻，似乎在犹豫如何回答，之后却低声回了句:“不知道。”

高敏成没料到辛久夜如此回复，追问道:“那它最后变成了人了吗？”

“她变成了人，但只能活到四十岁。”辛久夜面色平静，语气略带遗憾道。

“这得不偿失啊。”高敏成感叹道。

“值不值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辛久夜瞬间提升了话题的高度。

“昨天听你说女人口是心非，你为何如此了解？”

自辛久夜一说完，高敏成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压抑，还有来自对面的丝丝寒意，于是继续寻找其它话题调节氛围，但实在想不出更有趣的，只有拿出昨天辛久夜的话调侃她。

“因为我周围很多女人都有这个特点。”辛久夜有些晕晕欲睡，随口说道。

“久夜年纪轻轻，居然做到了百花丛中过，怪不得，怪不得！”高敏成故意曲解辛久夜的意思，说完就哈哈大笑。

“还行吧，都是好聚好散的。”辛久夜话不过脑，脱口而出。

而听着的两个人皆是一愣，同一句话，听到两个人的耳里却是两种意思。高敏成没想到文质彬彬的辛久夜居然还有风流不羁的一面。而彼方只觉得自己昨天晚上自取其辱，他怎么就没想到，辛久夜不管才能还是样貌都很出挑，个性鲜明，她无论到哪里都能引人注目，追求她的人一定不少，怎么可能会对他这个妖怪……怪不得她说出半妖的故事，这是暗示他，人妖即使在一起，其孩子也会不幸福的，一切都是枉然。

霎时，车厢内寒流涌动，惊得高敏成汗毛颤栗。

高敏成抚平了汗毛，正准备继续追问辛久夜的风流往事，却发现她靠着车壁睡着了，看来昨天晚上梦做多了，真累着了。而彼方在此时才敢直直地看着辛久夜，她眉眼如画，即使是个随意的睡姿，都显得丽质天成。

“你们昨天晚上吵架了？”高敏成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把位子挪到彼方附近，小声问道。

据高敏成观察，从今天早上开始，辛久夜脸色异常平静，她睁眼时，彼方总是故作无意识地瞥见她，现在人家闭眼睡着了，他就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看。高敏成根据自己多年经验总结出，他们俩闹别扭了，至少是辛久夜在刻意冷落彼方。

“何出此言？”彼方将视线转到高敏成的脸上，低声问道。

“这挺明显的啊，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我惹我妹妹生气时，我妹妹就像他这样，我就像你这样！”高敏成边说边用手朝着辛久夜与彼方的方向指了指。

“这样是何样？”

“就是一方故意冷落另一方，等着另一方给他道歉。”高敏成本着热心，好意提示道。

听完高敏成的话，彼方沉思片刻，觉得高敏成虽然大大咧咧，但其善于察言观色，他刚刚的分析貌似有点道理。

“辛久夜真的在等我的道歉？她觉得我对她表明心意是一种冒犯？她如此……厌恶我？”暗自一推测，彼方心莫名地疼，疼得似乎在抽搐。

高敏成正等着彼方接他的话，却发现对方异常地沉默，眼神涣散地盯着某个角落，他在一向冷峻的彼方身上看到浓浓的哀伤与悲凉，看来辛久夜与彼方的这此矛盾很激烈！未免殃及池鱼，高敏成决定先观望再说，于是他把自己的位子挪了回去。

正当车内格外静谧时，马吠声突然传来，马车来回震了震，就在辛久夜被震趴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彼方瞬间移位至她身侧，将她扶住了。辛久夜被震醒了，她的第一反应，又遇到打劫的了？

高旭打探后，前来禀报说是堵车，附近有花祭，很多富贵及官宦人家在此游玩，道路上都是马车，高敏成闻后好奇下了车前去看看。

辛久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左手臂与右肩被彼方扶持着，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咱两熟归熟，也分男女！立即挣脱开他的双手，背对着他，开始闭目养神。

“对不起。”彼方酝量许久才鼓起勇气说出这三个字，他有种感觉，只要说出这三个字，他们之间永远都有人与妖的鸿沟，也没有了能越过这鸿沟的可能。

在此之前，辛久夜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对彼方说声谢谢，毕竟人家好心好意扶住了她，否则她就与地板亲近上了。可是昨天她下了决心坚决不与彼方说话！

“呃……不对，好像是不与他主动说话，他主动帮了我，我再道谢，应该不算我主动说话的吧……”

就在辛久夜反复纠结时，听到背后传出彼方的道歉声，心神一凝，看来他终于懂得人情世故了，知道主动道歉了，顿时心中的郁闷之气烟消云散，淡定地转过身看着他。

“看在你真心实意道歉的份上，昨晚的事翻篇了，我许诺你的事会竭尽全力办到。”辛久夜和颜悦色道。

彼方见辛久夜一改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她再也不对他视而不见，悲的是她要与他划清界限，扼杀他对她的非分之想。看着她的笑眼，彼方却听不进她在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