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夜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对商宫朔眨了一只眼,这一眼充满暗示。
商宫朔无意与对面的桃花妖精眼神碰撞,目光一沉,语气平淡道:“沅兮你先下去。”
沅兮一怔,下意识抬头与商宫朔眼神确认刚刚是不是她产生了幻听!
“采菲进院伺候。”商宫朔无视沅兮的诧异之色,转身离去。
沅兮猛然转头看向辛久夜,神色复杂,眼神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能护你一时,可不能护你一世……”
“多谢。”辛久夜对真情关怀受之有愧,却只能这多余的二字回应。
沅兮见辛久夜眼神坚定,无畏无惧,目送她走近东院,消失于结界之内。辛久夜进入东院的大门,饶过假山,只见眼前的有一处名为“弈鸣阁”的阁楼灯火通明,大门敞开,无人把守。辛久夜一跨过门槛,大门瞬间紧闭,又有一道新的结界瞬间笼罩整个弈鸣阁。
“最近公务繁忙,无暇去给你捎信。”
辛久夜闻声,饶过屏风,见商宫朔正坐在长案边,冷眼望着自己。
“君琰现在情况如何?”辛久夜直奔主题。
“安然无恙。”
若是放在以前,辛久夜听到这四个字,定会不疑有他,安心落意,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她堕云雾中,半信半疑:“你带我去见见他。”
“师父应该告诉你了,天脊山不是你这般修为之人该去的地方。”商宫朔起身,款步走近辛久夜,垂眼俯视:“你就别给他添乱了。”
添乱!这词的含义贬义直接,辛久夜抬头冷目而视:“将我的手带还给我!”
“手带?”商宫朔一脸茫然。
“盗窃这种行为可不是你这种身份的妖怪该做的!”辛久夜微眯双眼,眼底尽是讽刺之意。
“不知所云。”商宫朔一挥衣袖,转身走回长案。
“你这是逼我拿出证据是吧!”辛久夜豁然现出原形,衣袂随灵气流动如蝶翅飞舞,双指置于胸前,默念咒语。
商宫朔立即转身,见到辛久夜灵光乍现,飞羽乱星光!同时听到某一角落传来颤抖声,暗道不妙,本来对辛久夜的伎俩不以为意,此时她真给自己一个“惊喜”,居然能破除他的封印!商宫朔一记蓝光挥向辛久夜,辛久夜面不改色,一道灵光追风逐电般将对方的妖力击散。
“大半个月不见,灵力大涨啊!”商宫朔收手于后背,握拳藏于宽大的衣袖中。
“不过尔尔!”辛久夜停止施法,走近商宫朔并伸出右手,冷然道:“还给我。”
“什么?”商宫朔不明所以。
“我都看到了!”辛久夜侧身抓向商宫朔覆于身后的手,却被对方轻巧地避开了。
“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一再对你忍让,你若继续无理取闹,被怪我不留情面。”商宫朔钳住辛久夜的双手,严声厉色。
“我无理取闹?我只不过想拿回手带,确认下君琰是否的安危而已,又没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怎么就无理取闹了?反倒是你,一而再地阻止我拿回手带,你到底是何居心?”辛久夜任由商宫朔扣住自己,大方地上前一步,凑近对方,抬头怒视,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商宫朔对上辛久夜尖锐的目光,确定她不好忽悠,于是一改态度,坦诚道:“我是有居心,我拿走你的手带……”
“是‘偷’!注意措辞的准确性!”辛久夜皮笑肉不笑,温馨提示。
商宫朔隐忍不发,继续道:“我很不希望你与师父走到一起,他终有一日恢复龙身,极寿无疆,而你百年之后,命丧黄泉,你们注定生死永别。师父重情重义,你们这段红尘情缘就会沦落为他一生的伤怀,我想,你也不愿让师父带着伤痛独活余生吧。”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冷暖自知,是苦是乐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辛久夜对商宫朔的长篇大论不以为然,悠悠道:“我们皆是赶路的众生,没有谁的欢乐可以长久,执手再紧亦将曲终人散。生活原本一场自我救赎,只有哭过、绝望过,痛苦过,忏悔过,此生方算完整。红尘看破了,不过是浮沉;美丽看破了,不过是躯壳;生命看破了,不过是无常!”
商宫朔一怔,顿口无言,自己这个活了六百多年的妖怪都没有才活了二十几年的女子看得透彻,相比之下,自己就鄙俚浅陋、见识短浅了。
“还给我吧。”辛久夜绕回正题。
商宫朔脑海里还在回荡着辛久夜刚刚对生命真谛的诠释,木然地抬起衣袖,伸出藏于衣袖中的手,辛久夜低头,看到了手带,立即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
手中一空,商宫朔如梦初醒,冷眼看着辛久夜手持手带,施法感应某人身处何处,可是看她安心一笑,蓦地心一沉,自己这是感到愧疚?商宫朔默默转身。
辛久夜收起手带,见商宫朔清冷得如月光“你那未婚妻隔三差五地往天净居跑,我就暂时不住在那里了,你帮我转告下君琰,谢谢。”
“这事我会处理。”商宫朔脱口而出后,突然发现不对劲,转身问道:“不住天净居,那你住在何处?”
“住客栈啊。”辛久夜回得理所当然。
“不行。”商宫朔一口断绝。
“不住客栈,难道住深山老林啊!”辛久夜可不是丛林动物,猜到商宫朔的顾虑,胸有成竹道:“我灵力涨了不少,伪装的技术有所精进,要不是我提前给你暗示,你也猜不出采菲就是我吧。”
商宫朔面露不屑,态度冷硬:“暂时住在这里,不得出府。”
辛久夜听出商宫朔这是认可她采菲的幻象,让她继续以采菲的身份住在太子府,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放心让她住在客栈,难道非得让她活在他的个人地盘内,他才放心?不过既然有人包吃包住,她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住在这里也可以,不过我首先得申明,你可不能真将我当丫鬟使,借机搞事情!”辛久夜郑重其事,夭矫不群。
商宫朔转眸瞪向辛久夜,诧异这女子居然毫不矜持地答应了,还以为她会委婉一番,至少客套一下,意思意思吧!哪怕虚与委蛇也行啊!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辛久夜回瞪之。
“不想当丫鬟,就别出东院,莫让别人抓到你的短处,看破你的的身份。”商宫朔收敛眼神,冷声嘱咐。
“谢谢关心。”辛久夜抱拳感谢。
“关心你?自作多情!”商宫朔满脸鄙夷之色,转身向一侧石阶走去。
辛久夜不以为意,直呼:“我睡哪儿啦?”
“弈鸣阁外的厢房。”商宫朔的身影消失于楼道之上,声音却清彻回荡。
辛久夜走出弈鸣阁,扫了眼四周,发现靠南的厢房是扇滑门,朴素的棕木门框刻纹,放在这东院内仿佛是个被遗落的存在。辛久夜本以为这是个隔间,推开滑门一看,才知这是间五脏俱全的厢房。
所有家具均为浅木所制,一面墙上挂着的山水画最为突兀,而其对面的青色幕帘遮掩了室内的视角,夜风微微,幕帘浮动,仿佛荡去一身的浮尘,迎接新的开始。辛久夜对这房间甚是满意,于是走进室内,施了个净身法,瞄准木床,倒床就睡。
次日,辛久夜被疼醒了,她的老毛病又发作了,于是闭门不出,用乾坤袋里的糕点和水解决饥渴问题,无意瞥见墙角博古架上有一个眼熟的花瓶,不就是被她幻变且封印后的采菲吗!估计是商宫朔的给它挪位的,防止她假冒采菲一事暴露,真是心思缜密。
随后辛久夜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的她悠悠醒来,见床边坐了一个浅色人影,他的一头华发仿佛是昏暗四周内仅存的一道明丽,甚是醒目。
“彼方……”辛久夜下意识轻声低喃。
“彼方是何许人也?”
睡眼惺忪的辛久夜瞬间大脑清醒,定眼一看,是商宫朔,他正给自己的下腹传热。
“是你啊……谢谢。”辛久夜甚为感动,商宫朔其实是个表里不一、外冷内热的大好人啦。
“你要是疼死在我的府邸,我该如何给他们交代!”商宫朔冷眼睨视着床上的辛久夜,好似帮她缓解疼痛是身不由己。
“与疼死还有点距离……嗯?他们?他们中除了君琰,还有谁?”辛久夜想不出关心自己,且与商宫朔认识的人还有谁。
商宫朔微微转过脑袋,望着对面窗外,淡然道:“华宁王。”
“呵,你真能扯,华宁王不是马上就要娶妃了吗?哪有心思放在我身上。”辛久夜对这牵强的回答不以为然,感觉商宫朔这是故意拿伊清宇刺激她。
商宫朔默不作声,貌似被窗外的风动绿叶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自动屏蔽了辛久夜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