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后的三人，一路上一言不发，走了约一刻钟后，辛久夜回头看看，见身后没有一车一骑的影子，难道他们要休息很久？还是去往别的地方？

“有怨气！”瑟寒突然调转马头，望向刚刚走来的方向。

辛久夜闻声转身，看到了前方凉亭方向既是黑压压的一片怨气，刚刚她怎么没注意到？而且又一瞬间，怨气消失不见。

“去看看。”

辛久夜调转马头，向怨气的方向赶去，瑟寒紧随其后。

君琰神色微动，立即跟了上去，提醒道:“这妖怪专吃修行者所生育的婴儿，那几人暂时不会有危险。”

“什么？”

“什么？”

辛久夜与瑟寒表情同步，放慢了行马的速度，一脸茫然。

“刚刚行乞的孩子是名为辟罗的妖怪，有六百多年的修为，他的修炼不是靠内丹，也不是靠灵力，而是以修行者与修行者间所孕育的第一胎婴儿为食，提高修为，增强妖力。他常年利用人类的怜悯之心，捕捉男女修行者，囚禁于某处。”君琰看着对面两人的惊讶表情，确定他们都对辟罗一无所知。

“你说那孩子是妖怪！怎么可能，他有人类的气息！”瑟寒对于君琰所说，难以置信。

“辟罗食用婴儿后，他身上就会有人类的气息，能维持一只两年。”君琰语速不疾不缓，貌似只是在叙述着一个很平淡的故事。

“为什么你能看出来，我们都未有丝毫察觉？”瑟寒还是满腹疑问。

“我天生就能看破世上所有妖怪的真实面目。”君琰学着瑟寒曾自豪地说自己能看尽世人前世今生的语气，悠悠道。

瑟寒一顿语塞，辛久夜对于君琰这本事早有见识过，一脸平静，待他们赶到凉亭时，亭内空无一人，连一片落叶都没有，亭外还停着马车，一颗树下还有一匹黑马，毫无疑问，那两男三女都失踪了。

“辟罗如何抓修行者？他一旦暴露身份，修行者不可能不回击啊？他们有五个人，其中一男一女修为都不低，不可能对付不了一只六百年的妖怪啊？”辛久夜已经非常理解瑟寒的感受，满腹疑问的感受。

“辟罗最擅长幻术和阵法，他在向你们乞讨吃食时，就是幻术实施的开始，一旦有人将食物放到他的碗里，那这人就会毫无反抗之力地中了他的幻术，再被他关到自己巢穴之中。”

“也就是说，若当时我放到那孩子碗里的不是铜钱，而是吃食的话，这会儿我就已经被关在某处了！然后与某个女子生孩子！”瑟寒想象得深入，惊得一后背的冷汗，立即双手合十，默念片刻。

“这种事也得你情我愿吧，不可能辟罗要修行者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瑟寒的话令辛久夜的疑惑又多了一个。

“他锁精通的幻术，可以令男女之间理智丧失，发生……那些事。”君琰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有意无意留意辛久夜的神色变化。

“可是这里临近宸山，修行高手数不胜数，辟罗如此猖獗，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辛久夜对于高手如云的宸山附近，既然出现这类妖怪，一时感到匪夷所思。

“他很聪明，也很狡猾，且擅长用阵法隐藏自己的栖息之地，几乎无人见过他的原形。”

“那生了孩子后的男女，辟罗会如何处置？”瑟寒突地抬眼，问向君琰。

“应该会杀死，防止自己被暴露，以绝后患。”君琰忽而语气偏冷，神情冷峻。

“你当时为何不提醒对面的那些人，那孩子是妖怪？”瑟寒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君琰明知实情，却闭口不说。

君琰漠视瑟寒，转身走出凉亭。辛久夜明白君琰为什么当时知情不说，他始终将自己区别于人类，他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对人类表现出怜悯与仁爱，或许在他看来，别人的生死皆是他们各自的造化，更何况那两男三女还是宸山弟子，触到了他的逆鳞，他能给予自己与瑟寒这么多提示，已经是够意思的了。

“瑟寒，当务之急是找到辟罗的栖身之处。”辛久夜拽住欲拔腿追上君琰的瑟寒，提醒道。

“如何找？第一次听说这种妖怪，生活习性什么的都一无所知。”瑟寒一脸失落，颓坐在座凳楣子上，拉拢着脑袋。

辛久夜环看四周，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飞身来到凉亭背面的陡坡上，除了枯叶杂草，就是歪枝藤蔓。辛久夜回忆起之前瑟寒一惊呼后，自己转身看到的怨气黑团，目测那应该是成百上千个枉死怨灵产生的，而且那很可能是修行者死后不得消散的怨气，因为她在怨气看到了参杂着被污染邪化灵力。

“这里有阵法。”君琰突然出现在辛久夜的身侧。

“阵法？”辛久夜惊愕，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什么阵法？”瑟寒闻声赶了过来，迷茫不知。

君琰抬起右手双指，划过双眼，一阵深蓝灵光在指尖一闪而过，随即伸出双指，一点蓝光浮出指尖，快速飞入陡坡之下，所落之处的地面骤然凹陷崩塌，一簇簇黑烟怨气顿时从中涌出且四处弥漫，一片片皑皑白骨若隐若现，令人怛然失色。

瑟寒立即盘腿而作，低声颂唱佛经，怨气浮动卷疏，随着瑟寒诵经声越发空旷飘渺，怨气渐渐疏散，直至消散。凹陷之处犹如陨石撞击的环形凹坑，白骨密密麻麻地堆积在此，无数亡灵魂光浮出白骨，缓缓上升，直达苍天云霄。

辛久夜收回仰望亡灵的视线，突然他们已不在凉亭附近，而是在一个陌生的丛林之中，没有太阳，但有光线，四周草木茂盛，全然没有秋季枝叶败落的迹象，更没有白骨尸骸，只不过这里的草叶绿得过分，绿得失真，树干底部成半环形弯曲，令辛久夜联想到波兰的弯曲森林，只不过那里是针叶松树，而这是阔叶林。放眼望去，前方路径绿得幽暗，如同被光明遗落的地方。

“这是哪里？”超度完毕的瑟寒一睁眼就看到周围场景大变，惊诧道。

“你的超度无意打破阵法所创造的幻境，现正处于幻境与现实的交界处。”君琰上前几步，打量周围环境。

“‘现实’会是什么地方？”辛久夜觉得这阵法及幻境若是妖怪布立设下的，那‘现实’就是接近真相的地方。

君琰抬起右手，弹指一挥间，掀起一阵狂风，丛中青草与枝头绿叶在风中摆动作响，但树枝静止不动，而且那声响如同嘻嘻阴笑之声，仿佛在嘲笑着辛久夜等人身处险境却不知死活。

“辟罗就在附近。”君琰面朝前方绿深之处望去，面色淡然。

辛久夜率先向丛林深处走去，君琰却转瞬出现在她的面对，一脸严肃道:“救了人就离开，不必恋战。”

“辟罗很厉害？”辛久夜难得见君琰对某个妖怪有过顾虑。

“他很狡猾，可以幻化成你意想不到的人，且让你无法辨别真假，还可以控制你的意念，让你对他听之任之。”君琰顾虑的不是辟罗，而是即将深入险境的辛久夜。

“我会多加小心。”辛久夜无条件相信君琰的话，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你看到什么，先暗语喊我的名字。”君琰还是不放心，嘱咐道。

“为什么？”难道君琰的名字是某个咒语？辛久夜开始臆想君琰名字的威力。

“我会立即出现在你身边。”君琰语气突然变得温和，眼眸流露别样情绪。

辛久夜淡淡笑了笑，回应道:“谢谢。”

“那我呢？”旁听已久的瑟寒蓦地，请教君琰。

“默念《法华经》。”君琰瞥了眼瑟寒后，转身走去深林。

大约走了一刻钟，四周绿叶与绿草的形影已模糊不清，临近于黑暗，要不是有颜色与之异同的树干竖立在周围，都无法识别出那是树还是一团暗色绿影。

辛久夜紧跟君琰，突然一个白影一闪而过，辛久夜立即回头捕捉那道白影，白影似乎察觉自己被发现，转过身来，缓步走近辛久夜。

是彼方！辛久夜看清了来人，白衣华发，深邃蓝眸。彼方怎么会在这儿？辛久夜蓦地想起君琰所说的幻术，立即抽出碎风剑，挥向对方，可是剑刃挥至对方的肩上时，辛久夜住手了，因为她看到对方冷漠的神情，一如在卫府的彼方诀别时的模样，而且当时彼方的冷言冷语蓦然回荡在辛久夜的耳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讨厌你……”辛久夜垂下了碎风剑，低声喃语。

“可你要杀我，因为我是妖怪。”

彼方的声音明明很动听，可是此时的一字一句都令人彻骨寒心，辛久夜听后，心莫名慌张，立即解释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无论你是人还是妖怪。”

“那你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辛久夜欣喜中参杂着紧张，因为她有机会与彼方重归于好，但却不知道如何去证明自己不会伤害彼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