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夜一身青衣男装,高束发髻,由于气色欠佳,再被君琰高大帅气的身姿一个反衬,更加显得单薄瘦弱。
“你看,你多有人气,我都成陪衬的了。”辛久夜坐到一楼窗户边,君琰的对面,低声调侃着。
君琰抬眼看了辛久夜一眼,然后继续喝粥吃菜。辛久夜见对方淡漠的反应,越发怀念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时谏,虽然是同一张脸,但其它的都变了,也一去不复返了。
正当辛久夜敛去伤怀的情绪时,无意中看到君琰身后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对方正向她这方向走来,还自然而然地做到她的身侧。
君琰抬眼看向身侧之人,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而辛久夜却没他那么淡定,看着半发而束,神情惬意的某人,问道:“你这是外出公干?”
“我现在无官一身轻。”
“……你辞官了?”辛久夜觉得自己八成是幻听。
“嗯。”杨延明见辛久夜错愕的表情,抿嘴浅笑。
“为什么?”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离职?辛久夜暗自祈祷杨延明千万不是因为她而断送大好前程,否则她可就罪过了。
“因为……偏安一隅太久,容易陷入到利欲的深渊,追求名闻利养,不能自拔,所以我选择辞官,游历四方,重拾本心。”杨延明神情淡然,说得真情实意。
“你严于律己,正视绳行,怎么会……”辛久夜语顿,她突然想起了佛陀游历诸方的故事,或许杨延明的觉悟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年纪轻轻最能做到功遂身退,不祁荣满,宸山子弟,后生可畏。”君琰老气横秋,赞赏地看向杨延明。
不说辛久夜,就连杨延明都听出君琰这是话里有话,可是反复推敲,又挑不出什么问题。
辛久夜起身找到伙计,让他端来两份粥和小菜,坐回位子,问向杨延明:“你计划去哪里?”
“你去哪,我就去哪。”杨延明拿出白色手帕,擦了擦筷子,说得随意。
画风突变,刚刚辛久夜还觉得杨延明超尘脱俗,此时却觉得他有些……耍无赖了。虽然一见到杨延明在此出现,辛久夜就感觉绝非偶然,可她没料到对方居然如此直白说出自己的意图,有些措手不及,无言以对。
“我听说你还有个妾侍,你走了,让一个弱女子如何面对世人指点,独自存活。”君琰语气平和,讽刺之意却比较明显。
嗯?辛久夜没想到一向俯瞰众生、孤标傲世的君琰居然也会八卦他人私事的时候,他再次刷新了自己给辛久夜的认知。
杨延明面不改色,却有意无意看了眼辛久夜,貌似留意她的反应。辛久夜不会过问杨延昭的私事,她也不想听到有关他的后院之事,因为这是一种保护,对于两人间界线的保护。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博爱,居然关心女性这个弱势群体?我怎么没见你关心关心我啊!”辛久夜皮笑肉不笑,有意转移话题。
“没有男人,你照样活得很潇洒,你需要我怎么个关心法?”君琰眉眼含笑,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清冷。
辛久夜语塞,因为她觉得君琰说得很对,她无从反驳,但杨延明的脸色沉了几分,沉默地吃着早饭。
君琰喝完粥,放下筷子,转身离去。辛久夜一边吃着粥,一边在估计着君琰对自己有多少分的了解。
“你们认识多久?”杨延明的放下碗筷,看向辛久夜,问道。
“他是我在这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辛久夜吃下最后一口,放下碗筷,回道。
“他如何知道破解你身上诅咒的方法?”杨延明怎么看君琰都是一介书生的模样,与道行高深的修行者相差甚远。
“你别看他长得年轻,其实他比我母亲年龄都大,博古通今,而且他认识我母亲,他们算是朋友吧。”辛久夜点到为止,不想过多透露君琰的个人信息,防止应龙重生的秘密被宸山的某些人知晓,那取回龙丹的阻力就更大。
“他是修行者?”杨延明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嗯?杨延明居然没窥探出君琰体内的灵力?君琰是怎么做到的?辛久夜暗自震惊,面上却淡定如初,回道:“自由修行之人。”
所谓自由修行者,不受宗派牵制,学术混杂,参悟道法的程度可深可浅,灵力若隐若现,法力时有时无,简而言之就是,一切能力的发挥都不稳定,既凭心性,又凭运气。
“你辞官了,谁做太常君啊?”辛久夜赶在杨延明追问前,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
“法星。”杨延明目光蓦地沉静了几分。
“那太祝令谁做?”
“木译伟,伏峦弟子。”
木译伟?辛久夜耳生,没有追问的兴致,本想问问关于牵线木偶事件调查如何,可现在她已是局外人,不宜刨根问底。
“高敏珊没事吧?”辛久夜有点担心将军府因牵线木偶之事被牵连。
“高敏珊被下了咒术,一旦被下了指令就会失去自己的意识,法星会酌情处理此事。”杨延明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有点飘忽,对于最终结果如何,他不是很确定。
“谁下的咒?燕长青吗?”辛久夜暂时想不到第二个值得怀疑的人。
“根据目前的证据来看,的确是她。燕长青的真名是常颜青,曾是伏峦弟子,擅长变幻成各种人的模样,操控他人意识,六年前被逐出师门,后来游历周国,还在大理组建了一个邪教。”杨延明说到关键,面露几分凝重。
“楚贵人是不是那个邪教成员?”辛久夜想起安槿茹曾经透露的宫内秘事。
“没有直接证据。”杨延明严谨道。
“没有常颜青的下落?”辛久夜听出这调查的进展不大理想。
“无。”杨延明语气平淡,好似漠不关。
辛久夜却听出来一丝萧瑟之意,气氛有些压抑,于是继续转移话题道:“除了宸山,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嗯。”杨延明哼得轻声,却很认真。
“你为什么不问我们去宸山的目的?”辛久夜有种预感,若是杨延明与他们一起去宸山,到时候他很可能被自己连累。
“你不说我也不会过问,我只需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即可。”杨延明看向辛久夜的目光有波光涌动,却眨眼间消失无踪,那声音如同山谷里回旋的风声,令人沉醉。
“你的目的是……”辛久夜下意识问出了口。
“珍惜与你共处同一天地的每一瞬间。”杨延明面露温柔笑意,连带着双颊的酒窝都蕴含着柔情别绪。
辛久夜除了感动就是震惊,没想到曾经昂首天外、傲世出尘的一朝国师,既然说出这类深情蜜语,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玩意附身了,于是,辛久夜看向杨延明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你变了。”辛久夜没看出杨延明的异常,只有一句总结。
杨延明笑而不语,却看得辛久夜差点脸红。辛久夜镇定之后,犹豫着是否告诉杨延明自己与君琰前去宸山的目的,思量再三,还是得问问君琰的意见,毕竟他才是当事人。
“辛久夜。”君琰突然在窗口出现,唤了一声。
辛久夜瞟到君琰身后大路上的两匹骏马,瞬间会意,告诉杨延明即将动身出发,然后起身结账。
在杨延明去客栈马厩牵马之际,辛久夜走近君琰,低声道:“杨延明要跟着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你的事,好让他这个宸山弟子回避。”
“他跟的是你,不是我们。”君琰用手抚了抚马背,重音强调最后两个字。
“你不想让我去宸山?”辛久夜对于君琰这可以冷漠的语气有些反感。
君琰手上一顿,转过身看着辛久夜,似笑非笑道:“你想赶他走,又不愿说狠话,就将我推出去?”
“不好意思……狠话我说不出口,毕竟他……他……”辛久夜现在智商严重滑坡,放在以前,赶个人知是件分分钟的事。
“你是不想伤他的心,还是在享受被男人追求的虚荣感?”君琰深眸似海,有讽刺,有怒意,却都一闪而过。
“虚荣……”辛久夜陷入深深地自我检讨中,连杨延明牵着马走到她身边都未注意。
“在想什么?”杨延明见辛久夜沉思,而君琰已经上马前行,故出言提醒道。
辛久夜晃过神来,神情淡然地回应道:“你真不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天下之大,值得你游历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怎么又说这个?”杨延明语气冷了三分,望着君琰远去的背影,质问道:“因为时谏吗?是他不想让我跟着你,所以你总是劝我离开?”
“嗯。”的确因为君琰,辛久夜没有深想,便轻声回道。
杨延明脸色一沉,看向辛久夜的目光颇为失望,最后一个转身,驾马向另一个方向离去。
走了?原来让杨延明离开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辛久夜望着渐渐消失的白色身影,心中的沉甸甸随之消散殆尽,收敛情绪后,坐上马背,向君琰的方向驾马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