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窗外一片碧意,这时春色正浓,夜半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伴着几声惊雷轰隆隆的在房顶闷闷作响,大有即将要入夏的味道,只是春末的雷鸣终不若夏季的雷鸣那般轰轰烈烈,要柔和些许。
夜里,当值的宫女紫檀听那闷雷连忙捂住耳朵害怕极了,一道闪电打进来,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紫檀抖动着身子瑟缩到角落里。
昭合欢见状,并未斥责她失态,似乎很理解她的恐惧心情,反而安慰道:“别怕,本宫去关窗,你且端了烛台跟在本宫身后替本宫照着就是了。”
“紫檀,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让娘娘去关窗?”昭合欢话语方落,还不及动身,门口处陡然闪入一个人影,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夏荷。
夏荷有些生气,一把夺过紫檀手中的烛台,搁在桌子上,三步并作两步,利落的去关了窗户。
紫檀看清来人,惊魂甫定,并未被她的言辞激怒,反倒像吃了颗定心丸:“你吓死我了,夏荷姐姐,你来了就好了,对不起娘娘,是奴婢失职了,奴婢任凭娘娘责罚。”
“人之常情,本宫不责罚你,责罚你倒显得本宫我不近人情,今夜就让夏荷守着本宫,你受了惊吓且先下去歇着吧。”
“还谢娘娘不罚之恩,奴婢怎好意思让夏荷姐姐代劳。”紫檀客套着,其实她是愿意夏荷来守着昭合欢的,她太怕打雷了,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好,心里纠结着。
“紫檀,娘娘让你下去歇着,你照办就是了,娘娘如今身怀有孕,我可不放心让你这个胆小鬼照顾娘娘。”夏荷这话虽是不中听,却说得在理。
“那就多谢夏荷姐姐了,娘娘,奴婢先行告退。”紫檀施了一礼,难掩兴奋的退了下去。
夏荷给昭合欢点了对胎儿和睡眠都有益的安神香在小紫炉中,在夏荷的守护下,昭合欢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天亮。
昭合欢见夏荷在一旁站着打盹,暂时没去叫醒她,目光在屋子中环视了一圈。
四处都紧闭着,感觉闷得慌,自己轻悄悄的下了床,披了橘黄外衣,穿了鞋走过去推开窗,便看到窗外的那抹让人眼前一亮的雨后景致,那些草叶经过雨水的洗涤更加青葱新鲜了。
她会心一笑,决定到宫中的花园散步,让白芷服侍她更衣:“夏荷?”
昭合欢知道夏荷这样容易着凉,她熬了半宿,昨儿白天也没歇下过,半夜里听到打雷声便主动过来接替紫檀,难为她有这份心了。
夏荷恍恍惚惚中听见有道十分熟悉又不可抗拒的声音在叫她,虽然上眼皮与下眼皮不住的在打着架 但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匆忙答道:“是,娘娘。”
“一会儿你替本宫梳妆打扮完毕,便让紫檀来替代你。”
“多谢娘娘体恤,那奴婢就不客气了。”夏荷笑逐颜开,福了福,算是在向昭合欢谢恩。
昭合欢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摸了摸自己那一头柔顺的青丝
,温柔笑道:“本宫视你为妹妹,定然不会亏待你,再者本宫乃一国之母,岂有虐待臣民之理。”
“娘娘严重了,奴婢服侍娘娘心甘情愿,何况娘娘待我等不薄,能在娘娘身边服侍娘娘是奴婢们的福分。”
紫檀替下夏荷,扶着昭合欢在花园中散步,花园中各种各样的花争相竞放,一片姹紫嫣红,美得叫人舍不得移开眼来。
昭合欢看着那些娇艳美丽的鲜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顿时胸口的沉闷感一扫而空,她闭着眼睛在一棵大树下静静站着,全身心的感受着雨后清晨的美妙。
“姑姑,我说的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叫你乱嚼舌根,那两位是什么人,是你能够吃罪得起的吗?你可知那二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昭合欢刚闭上眼便听得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宫中的人当真有这般可怖吗?动不动就人头落地,到底那两个人又是谁?
她疑惑不已,不禁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于是便听到这样的对话,那宫女支支吾吾的说,不敢抬头:“姑姑,我……我做不到。”
“你个死丫头糊涂得紧啊,不想要你那条贱命了?这是皇宫,什么该说不该说,即便再蠢的人都拎得清,你怎地就连蠢人都不如呢?”
那宫女知道,其实姑姑是为了她好,存了心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方才劈头盖脸的一顿胡骂,可她也不是一根筋,却隐隐觉得知情不报也是罪过一桩,心里终归是不踏实:“姑姑,若是我们知情不报好像不对!”
“哪有什么对不对的,你一个奴才瞎操什么心,做好你的本分才是正经事,你瞎了眼就莫要再胡说了,干活要紧。”
两人拿定主意正欲散去,昭合欢已踱步过来,似是猜到她们说的两人是谁,心中已有谱。
紫檀叫住她们:“你二人行色匆匆,在此处语焉不详的说些什么呢?”
“紫檀姑娘,奴婢二人该死,打扰皇后娘娘游园了,是因茉莉偷懒,老奴故而才在此处教训她,没想到皇后娘娘凤驾也在此处,请娘娘降罪。”
那姑姑装束的人忙不迭的下跪,假装镇定自若,随口撒了个谎,慌称茉莉偷懒,她根本不敢说茉莉看到虞南王与容妃私通之事,怕会殃及自身。
“对对对,方姑姑说的都是真的,确实是奴婢偷懒所致,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不关方姑姑的事,还请皇后娘娘降罪,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
茉莉跟着方姑姑一起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般用力,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她知道撒谎是重罪,自然也不敢提及她起先同方姑姑说的那件事了。
她说了便会牵连到方姑姑,如今到了紧要关头除了三缄其口,也没有什么法子了。
昭合欢若有所思,不曾怪罪她们不说出实情,在紫檀开口之前说道:“本宫知道了,方姑姑你轻责茉莉便可,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下去吧!”
两人面面相觑,向昭合欢谢了恩,退了下去。
明明好好的心情又被那容妃生生给搅坏了,昭合欢愁上眉梢,脸上染了一层薄薄愠色,随后径直往容妃的宫殿去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一早就到臣妾宫中,不知有何赐教?”容妃开门见山,挑明了话头。
昭合欢接下容妃的奉茶,不紧不慢的道:“容妃,本宫且问你,你昨夜为何不舒服?”
容妃的心忽的一颤,强自正定,面上带着一脸笑意:“皇后娘娘这话问得莫名了,臣妾怎么知道,身体抱恙之事也不是臣妾能做主的。”
“你的身体自然你说了算,可为何偏偏是昨夜?”昭合欢直戳容妃心虚处。
容妃面不改色,与昭合欢对峙了半晌,脸色的笑意僵住了:“无凭无据,您是在怀疑臣妾在撒谎吗?”
昭合欢直直盯住容妃,一字一顿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宫今日就是来告诉你这句话的,望你牢牢记住。”
“有劳皇后娘娘专程来告知臣妾,臣妾记住了。”容妃被盯得心里发毛,又被昭合欢的语气吓着,但表面上仍旧装作一副不甘示弱的姿态。
“你记住了就好,希望你恪守本分。”昭合欢说完,搁下茶杯起身离去。
容妃望着她的背影,心跳加速:“臣妾铭记在心,恭送皇后娘娘。”
此时此刻,燕北兴已回王府,他掏出怀中的那方带着幽香的手绢,对那有着一面之缘的女子很是牵挂。
燕北兴还在回忆那日的情形,却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回忆,是李公公来传旨了,皇上单独召他入宫讨论西北军事。
还没说到两句话,燕北行就发现他心不在焉的,与平日里生龙活虎的燕北兴简直是换了一个人,看他这副模样,想来这次召他来也讨论不出个结果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遂问他:“老三,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没有心事,皇兄你想错了,你继续说。”燕北兴赶忙掩饰,顺利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燕北行继续讲西北军事,他这才正式进入主体,怕自己又被燕北行发觉出端倪。
下朝后,燕北兴带好玩的东西给侄子侄女燕北含和燕北阳,两个小家伙欢欢喜喜的接受了。
可惜却被昭合欢看破心事,昭合欢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你是有事情找本宫了,还给含儿和阳儿买了他们喜欢的东西,真是反常。”
燕北兴嘿嘿一笑,也不拐弯抹角,交出手绢请昭合欢帮自己找人。
昭合欢把此事立即告诉了燕北行。
燕北行再见燕北兴时取笑他:“没想到皇弟你也有今天。”
燕北兴害羞,说:“皇嫂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不告诉别人。”
昭合欢打趣道:“不告诉别人没办法打听,本宫已经给你打听出那女子是尚书之女瞿秀秀,是个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