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初安玲珑想要残害昭合欢的事情,燕北行便气得脸色发青,这会儿转念一想,才想通了这里面的枝端末节。
“所以,皇后不是因为嫉妒赵才人,而是怕安玲珑利用赵才人翻身?”
太监沉默不语,徒留燕北行回味。
燕北行高坐在御书房案几前,因为迟迟未搁笔皱折上晕染出一团墨迹,男人却浑然不知。
一旁伺候的安公公见状,一扫浮沉又在一旁的茶杯添了新茶。碧绿香软的茶叶盛在白玉杯中,茶香袅袅,雾霭曼曼。茶叶在杯中起起落落之间,醇甜甘香便扑鼻而来。
“皇上,不如歇息会儿?这新茶是从皇后娘娘的后花园中采的呢!不必西域进贡的龙井差。”安公公略苍老又尖锐的声音响起,将燕北行拉回了思绪。
燕北行将毛笔搁置一旁,望着这杯茶,又想起了昭合欢。
自赐死了赵才人后,燕北行未曾踏足昭和殿。可他得知…那赵才人竟然是安氏的丫鬟,怪不得,在他的皇后面前敢如此不尊!
可他冷淡昭合欢不仅因为赵才人一事,更是因为苏祁!她竟然瞒着自己找逆贼的父亲做皇子公主的先生,着实让燕北行恼怒!
他的欢儿并非善妒,可他却任由了那帮不懂是非之人贬低昭合欢。
燕北行叹气:“朕也是不明是非了!摆驾昭和殿,皇后园中的茶叶,百闻不如一见。”
总要有一个人低头才好,如果可以,他愿意对昭合欢俯首称臣。于是燕北行便乘轿撵停在了昭和殿。
守门的侍卫欲通报,燕北行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
他悄然入殿时,昭合欢正坐在软榻上看医术,桌子上是新做的女红,与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一身正红色绣金线对襟长衫拖曳在地,绣齐凤飞舞图腾宽带丝绸扎腰,不足盈盈一握的妙曼腰肢上挂着一枚琉璃羊脂玉佩。墨发三千高高挽起,露出欣长的天鹅颈,白皙光洁;头戴凤宝簪,眉心点花痣。
“见过皇上,皇上万安。”殿内伺候着的宫女丫鬟慌忙行礼。
昭合欢抬眸,看到燕北行的身影不急不缓地合上医术,这才站起身子徐徐而来:“臣妾参见皇上。”
抬眼之间,燕北行注意到前方的墙上岿然挂着那副苏祁的名画。墨眸在一瞬又黯淡,脸色紧绷,径直绕过昭合欢坐在了软榻。
“皇后很爱这幅画?”
昭合欢愣了愣:“皇上不是也夸赞这幅画实属难得,是名作之表吗?既然皇上不喜欢,臣妾取下便是了。”
昭合欢给身后的丫鬟递了个眼神,便有两个小太监麻利的将画取下。
燕北行霸道占有欲又极强,因为苏祁是那苏烈的生父罢了,便对人家心存芥蒂,当真是如孩童一般幼稚,她不想再做辩驳。
燕北行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请昭合欢坐在自己身侧,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欢儿,那苏老仙人的教育方式,朕苟同。他便暂且留下辅佐两个孩子。还有…”
昭合欢望着眼前的男人,
嘴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还有什么?”
燕北行既然肯为了她作出让步,她便甚是欢喜。
“朕对不起你,赵才人一事,的确是该死,朕却以为欢儿真的善妒。可你明知是安氏的丫鬟,前来寻你复仇的,为何不与朕说?”
燕北行面色冷冽,他又愧疚,又生气。
愧疚的是误会了昭合欢,让她背负了一身的骂名;生气的是她还是什么都不肯与自己说,难道是不信任他吗?
昭合欢故作冷淡:“说与皇上?臣妾唯恐皇上真心怜惜那赵才人,即便是说了,皇上也不信。”
燕北行顿时泄了气焰:“欢儿,你就这么想朕吗?”
“哼。”昭合欢冷冷的将小脸别向一旁,一张清冷的小脸满是高傲,颇有几分皇后的盛气凌人。
“是朕的错,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朕?”燕北行一脸恳切,半蹲在昭合欢面前,双手紧握那双白皙纤嫩的小手。
昭合欢欲抽出自己的手,奈何男人力气太大,挣脱不开,“燕北行!快放开我。”
“不放!”昭合欢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心顿时软了下来。暗自骂自己没出息,原来她也是个颜控!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安公公的声音:“皇上,大事不好了!”
燕北行眉头紧缩,狐疑的与昭合欢对视一眼,随后松开她的小手,站直了身子。
“进来!”男人目光凌厉:“什么事?”
“公主宫中人来报,公主已经卧病在床三日,非但不见好,还愈发严重了!”安公公跪在正殿门口,声音越发焦灼。
昭合欢慌忙起身,手中的丝帕掉落在地上,上前两步到安公公面前急忙问道:“请御医看过了吗?为何现在才知会本宫!”
听安公公的语气,燕北含的病情并不明朗,看来是到了束手无策的时候才敢让昭合欢知道。
昭合欢与燕北行一同去看望燕北含,此刻半大的孩子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机,反倒是那张原本素白的小脸上长满了星星点点。
昭合欢远远的望去,脚下的步子急促了起来。却在寝殿门口被御医拦下,只见御医皆头戴面纱。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公主得的是疟疾,天花会传染给您的。”
昭合欢细长的柳眉颦的更深了,天花?她的含儿好端端的怎会得这种疟疾?
正在昭合欢手足无措,满心疼痛的时候,燕北行已然恼怒斥责御医:“一群废物!为何不早些来禀报?”
“老臣该死!臣等以为公主只是得了简单的风寒罢了,未曾想到从昨夜开始低烧不退,已经确诊为天花!”
昭合欢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本宫要进去看她!”
天花放在二十一世纪,不值一提,是打一针疫苗便可以解决的事情。可是当代的医疗设备…昭合欢有些慌乱,御医们的紧张不无道理,床上的孩子也许会因为这场病而命丧黄泉!
“欢儿…”燕北行上前欲揽她,昭合欢却不容拒绝的
已经走到了内室。
她坐在燕北含的床前,望着昏迷中的孩子,有些难以接受。
昭合欢将燕北含的小手拿过来诊脉,更加确定了御医的诊断不假。
“欢儿,没事的。一定能治好。”燕北行不忍看昭合欢如此担忧难过,出现在她身后安慰道。
昭合欢突然转身跪在燕北行面前:“皇上,臣妾想在这里照顾含儿。”
将女儿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中,她实在不放心。
“朕不准!”燕北行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昭合欢的请求。太医再三嘱咐这疟疾会传染,从前南陵国皇室并非没有孩子得过天花,最终都活不下去…
他的孩子已经置身于危险之中,不能再让昭合欢再有三长两短!
“皇上…含儿她…”昭合欢最终忍不住哭了起来,几行清泪扑簌簌的掉落,打在了燕北行明黄的龙袍上。
她怕,怕会失去这一个孩子。
但是她也相信,一定会有药可以救好。别人信不过,昭合欢只信自己!
燕北行将昭合欢从冰凉的地板上抱起,揽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欢儿乖,不要胡闹!朕会请最好的御医和郎中为含儿诊病。”
“不!臣妾一定要留在这里。”昭合欢挣扎着推开了燕北行。
燕北行脸色阴沉:“为了你的安全,朕不许!”
可是抬眼之间,昭合欢的脖颈上便多了一支金钗,她死死的抵在自己的脖颈上:“若是皇上不许,不如当下便赐死臣妾!”
对于昭合欢来说,不能守在燕北含身边,才更是煎熬!
“欢儿,放下!不要冲动,朕都是为了你好。”燕北行束手无策,而眼前的昭合欢已经情绪失控。
昭合欢见燕北行仍然没有松口,便没了耐心。她扬起手臂欲将床榻上的孩子所受的苦难也加于自己身上!
燕北行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皓腕,手臂却也被这根金簪划伤。
“对不起,我…”昭合欢不知所措,她无意伤害燕北行的,她只是想陪在女儿身边罢了!
燕北行不由分说地将面前因为惊慌失措而哭成泪人的女人佣人怀中:“欢儿听话,朕送你回昭和殿。至于这边,含儿一定会治好的,朕向你保证。”
尽管在安抚着昭合欢,可燕北行心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好在昭合欢稳定下了情绪,她慌忙从御医的医药箱中拿出纱布绷带为燕北行包扎。
燕北行还是不由分说地将昭合欢带回了昭和殿。
“臣妾不放心,那天花兴许可以医好。”昭合欢即便回了宫殿,也是寝食难安。
燕北行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背:“朕相信你可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药放研制出来,至于含儿那边,朕会派人悉心照料的。”
天花这种疟疾,即便是太监宫女也避之不及,昭合欢只怕她的含儿会令人避之不及。
昭合欢嘴边喃喃自语:“药方…”
燕北行说的不错,当务之急是将药方研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