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行口中的逆贼很明显是苏烈,可是昭合欢不想,不能,苏烈不能成为逆贼。
三年前的苏烈,为了避世,为了可以在太阳下做事,他隐姓埋名定无居所。
三年后又带着一颗被她伤透的心被燕北行打败,被抓进牢里,被按上反贼的名号,差点被杀了。
这一步接一步的圈套根本就是燕北行意料之中的事,当年的燕北城是这样,现在的苏烈也是这样,同样的事情她不允许自己会出错两次,不能的。
燕北城谋反,燕北行是他的亲哥哥,他都杀了他,这才换成了苏烈,燕北行根本就没有不杀他的理由。
昭合欢比她了解自己还了解燕北行,这个男人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她是见识过的。
苏烈是因为她才如此得罪了燕北行,是为了医馆和孩子才义无反顾的,这颗心是苏烈为了昭合欢才变得强硬的,可是昭合欢不能不管不顾任由苏烈这么下去。
燕北行是南陵国的皇帝,苏烈尽管有通天的本领也赢不过燕北行,所以……又有一个人要因她而死了吗?真是让人难受啊。
翌日她开口,却是冰冷到像行尸走肉般一样的语气对燕北行说:“好,我答应你,你可以封后,也可以封我为后。”
不管昭合欢是不是自愿的,是不是被逼的,他不想理睬过程如何,结果是正确的就好了。
燕北行一向孤傲到极致,失去昭合欢的这三年更是冷清,他不想在经历那样的日子了。
燕北行揽着昭合欢的肩膀道:“好,好!朕明日就举行封后大典,欢儿你又是朕的皇后了。”
他的喜悦是不加掩饰的,昭合欢的难受也是不加掩饰的,可是燕北行像是没有看见一样,直接忽略了将昭合欢的脸色。
次日,封后大典,昭合欢再次身着大红色凤袍,金勾边锦绣腰带环身,金步摇在耳侧泠泠作响。
和上一次封后大典一模一样的阵仗,一模一样的衣服和一模一样的人,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透露着这次的封后大典和上一次有多大不用。
阶上燕北行没有装扮隆重,依然英气十足。
昭合欢向燕北行走来,这些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她走来时踩碎的,是他们间所有美好的回忆。
时辰已到,燕北行示意站在一侧的礼官可以开始了,于是那礼官翻开礼册,宣读。
“我大南陵国喜得皇后,今有昭合欢,贤良淑德,形貌端正,以德服人,此乃我南陵国帝后之上选,以是今日招福纳瑞,赐予帝后之位,赠号和欢。”
一样的隆重喜庆,昭合欢脸上却没有大婚时该有的喜悦,面前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是那样的力不从心。
文武百官坐在下面的宴席上,当然也有左相,他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女儿脸上漠然的表情,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是昭合欢孤冷的刺。
这真的是她愿意的吗?留在燕北行身边母仪天下真的是她心悦的吗?
左相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但是为
了左相府,却只能苦笑着喝茶,无动于衷,无能为力,只得静默。但他终究是过来人,是昭合欢的父亲,是燕北行的岳父,他不想看着昭合欢满面的愁容去嫁人。
典礼和上次一样隆重,只是众位大臣和主人公没了心情,当然,除了燕北行以外。
燕北行是真的很激动,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昭合欢凤冠霞帔地向他走来,再一次成为他的皇后,统领整个后宫,也让他一颗心踏实不少。
典礼最终因为昭合欢的闷闷不乐云淡风轻的脸色而早早结束了,燕北行正想搂着昭合欢进昭和殿却被左相拦住。
左相道:“皇上,微臣有几句私房话要对欢儿说。”
这意思就是说要燕北行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燕北行也不在意,毕竟昭合欢是左相的女儿。
父女两人谈话他也不想插手,于是道:“这样也好,朕先回殿,欢儿去吧。”
言罢便把昭合欢留在左相那里,燕北行走了,昭合欢在父亲面前也不必装什么无所谓了,整张脸一下就垮了:“父亲……”
很多话想说却死活说不出口,左相知道昭合欢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欢儿,你注定不会在小镇上安稳一辈子。”她不想这样吗?可是能怎么办呢?
她已然又成了燕北行的皇后,南陵国的国母,她又一次把自己困在宫里了,时隔三年,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和燕北行大婚,再次将自己关在鸟笼里。
她真的想和左相说明情况来帮自己,可是她又不能,她不能再将其他人牵扯进来了,她连累的人已经够多了。
良久她才漠然道:“女儿也想安稳一辈子,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为了南陵国的秀美江山,也为了防止其他国家塞女人给南陵国做皇后却心怀叵测,女儿必须要回来。”
这么着道理,昭合欢心里无奈万分,左相明白她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假,但是他看破不说破。
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有好的选择,于是只能拍了拍昭合欢的后背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只是欢儿苦了自己,父亲心疼。”
昭合欢淡漠的笑了,她已经不在乎昭书轻是不是真的心疼自己。
昭合欢红了眼睛却强忍着不哭,安慰左相道:“无妨无妨,都是为南陵国好……”
这么说着,燕北行身侧的侍卫已经是来催了:“皇后娘娘,微臣奉皇上之命来给左相大人道一声安好,来邀请皇后娘娘回昭和殿,他处理完政事就过去寻您。”
昭合欢敛着眸子道:“本宫何时回去不劳烦皇上担心。”
她停了停又变了语气对左相道:“父亲不必担心了,一切为了南陵国,女儿会好好的。”
左相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道:“好,好,爹爹尊重你的选择,如此便走了……”
昭合欢连忙起身扶住左相,又遣退了那侍卫,自己绕远路回昭和殿去了。
殿中没有大变,还是她三年前离开时的那样奢华,这算是一种爱吗?可是算的
话……燕北行逼迫她又算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像跟认识他一样,对于他一点都不了解,一点都不知晓。
另一边苏烈只身一人出现在皇后后院,今天是封后大典,苏烈借着混了这么多年杀手界的经验以及人来人往的皇宫大门进了宫。
人多就乱,这是皇宫存在的漏洞,苏烈又一路潜伏到昭合欢的昭和殿。
听着昭合欢一步一步向殿中走来的声音,自己从后院的窗户里翻了进来,来到昭合欢面前。
昭合欢看见苏烈后立刻捂紧了自己的嘴,确认周遭没有任何宫婢或侍卫后才放下手对苏烈道:“你来做什么?找死吗?这里可是燕北行的地方!”
苏烈一脸着急拉着昭合欢就要跑:“我要带你出宫,我们私奔吧。”
私奔?昭和宫又不是情犊初开的年轻少女,在她封后之夜带她私奔?开什么玩笑?
昭合欢直接扬袖一甩,甩开了苏烈的手,对他道:“你疯了,我不会走的!”
苏烈以为昭合欢是被逼入宫的,以为她现在会哭得一塌糊涂,以为她现在一定不会拒绝出宫的,以为她现在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
可是苏烈想错了,现在的昭合欢让他走,说自己不会出宫的?苏烈以为自己幻听。
昭合欢明白苏烈的心思,也知道苏烈想带她出宫,可是她不能出宫,燕北行的话历历在目,她不想让苏烈为了她成了遗臭万年的反贼,她不能。
苏烈不能步燕北城的后尘。她看着苏烈急切又不解的眼睛,干脆决定演戏演到底,退后了几步,换上一副冷淡的神色道:“苏烈,本宫与你只有几面之缘,你为何对本宫如此不敬?”
质问,贴生生的质问在苏烈耳后炸开,苏烈一脸震惊地看着昭合欢眼睛中的冷漠,一时慌了神问道:“欢儿你说什么?”
昭合欢继续走了几步为自己斟了一壶酒道:“本宫说话你听不懂是么?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大胆庶民!”
苏烈看着这个陌生的昭合欢,一时间不知所措:“欢儿,你是怎么了?”
昭合欢饮了一壶酒才摇摇晃晃冷着眼睛道:“本宫是皇后,燕北行的皇后,南陵国的皇后,与你这等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着实不熟,你走吧。”
面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冷言冷语,苏烈的心禁不住地颤抖。
原本他可以拥有南陵国再拥有昭合欢的,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苏烈不明白,燕北行那么对待昭合欢,她却还是回宫了,还是跟着燕北行,还是信着燕北行,为什么?
昭合欢眼睛里全是冷漠,那种一把火烧了她都不起任何作用的冷漠,冷漠在空气中酝酿,像刀子扎进了苏烈的心里,苏烈只觉心中一痛。
他在三年前被太尉派遣去杀昭合欢的时候,他就明白,她是皇后,是燕北行的女人。
他不应该注入太多感情,不应该有太多付出,放了她就好,留她一条命就好,可是他忍不住,昭合欢的一举一动都进了他的心。